酒店里有棋牌室和台球室,吃完饭,一群人打车去游戏厅,一群人就在酒店玩儿。
三五几个勾肩搭背凑在一堆聊天打牌。
许斐俯身,目光清淡地看着球杆和球,右手向前一击,白球与红球撞击,目标球准确无误地落入球袋。
他姿态优雅,无论球进与否,便是动作便引来一片叫好声。
陶白坐在旁边,手里抱着秋生塞给她的薯片。
秋生翘着二郎坐在她身边,怀里抱着一桶爆米花,不时吐槽两声不远处正在打麻将的苟旭,“你是不是傻啊狗哥,桌上都出了两个鸡了,你抓个鸡凑对不扔留着下蛋呢。”
苟旭想捶她:“观看的能不能有点身为观众的自觉,不要插嘴!”
秋生哼了声,转而看向一杆一球或者直接就两球的许斐,双臂挥舞,“斐哥帅气,斐哥威武。”
她靠在陶白身上,抓住她的手一起摇,闹哄哄的屋子里就她声音最响亮:“斐哥斐哥你最帅,不像隔壁的夏老蟋蟀。”
夏生眉心跳动,忍住想弑妹的心。
陶白脸红红的,把手从她手上挣脱,把水杯放桌上,附在她耳边小声说:“秋生,我要回去了。”
陶白出门的时候骗齐素说去图书馆,现在已经下午两点了,她不敢在外面待太久,怕时间久了她会怀疑。
“哎?”秋生瞪着她,“现在还这么早,晚上还要去唱歌啊淘淘。”
陶白小声说:“对不起秋生,我不能在外面待太久。”
秋生瞪了她半响,陶白觉得很不好意思,她知道自己扫了秋生的兴。
娱乐室里人很多,还有男生在抽烟。陶白看了眼墙上的钟,食指无意识抠着手心,心上焦躁。
“秋生,我真的要回去了。”陶白垂着脑袋,不敢看秋生的表情。今天来的都是秋生玩得最好的朋友,没有人提出要离开,每个人都默认了并且很愉快的接受晚上吃完饭去唱歌的行程,要给他们兄妹俩庆祝到深夜。
陶白很不安。
她出门很不容易。
齐素和陶武虽然整天不着家,但她是不能随便出门的。
秋生不说话,陶白以为她生气了,她心里很难过,秋生是她唯一的朋友,她不愿秋生生气。
内心天人交战,陶白一闭眼,抓住秋生的手,“你别生气,我不走了。”
就算回去被罚站,她也不走了。
生日一年只有一次,罚站却有很多次,多一次少一次,也没什么。
陶白想通,心里就松了口气,抬头想对秋生笑,秋生却突然伸手捏住她的腮帮子,扯了扯:“淘淘,你怎么这么招人疼啊。”
陶白眨了眨眼:“什么?”
秋生揉着她的脸,就跟揉面团似的,揉了一会儿,她牵着陶白的手起身,“偷偷出来的?”
陶白跟着她起身,轻轻点了点头:“嗯。”
“你这个笨蛋。”秋生从小到大在玩儿这方面就没被父母约束过,她虽然没有经历过,但不代表她不懂理解。
陶白偷偷从家里跑出来参加她生日这种事……秋生恨不得把她抱在怀里揉来揉去。
门关上前,陶白回头看了身后一眼。
男生站在灯光下,眉眼清淡,对旁边的喝彩声置若罔闻。
门关上钱,许斐突然抬起头,却只看到一截扬起的白色裙角。
“许斐,你好厉害呀,篮球台球都打得这么好。”赵梦丹站在他身后,一脸羞怯。
许斐没说话,把球杆放桌上,转身离开。
赵梦丹站在原地面色僵硬。
她看着许斐的背影,眼圈蓦然就红了。
“菲菲……”赵梦丹带着哭腔,“他什么意思啊,我很招人烦吗,他理都不愿意理我。”
林菲连忙安慰她:“没事没事,许斐就是那样的人,他不爱说话不是,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赵梦丹想着先前许斐给秋生同桌拿饮料的场景,眼泪流的更汹涌了。
他哪里就是这样的人了。
原本还想趁此机会跟许斐表白的心也淡了,赵梦丹更想哭了。
许斐走到单人沙发坐下,塞上耳机打游戏。
他右腿搁在左腿膝盖上,整个人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脸上的表情很淡。
苟旭今天的运气全用在抢林菲旁边的座位上了,那牌简直一抓一个烂,烂得稀奇,见他斐哥在旁边儿玩游戏,哭嚎:“斐哥来玩儿两把啊,我顶不住了。”
许斐音量开得很低,抬眸看了他一眼,“不玩。”
苟旭不放弃:“来两把啊,贪吃蛇有什么好玩的。”
许斐懒洋洋地按着操作键。
墙上的电视正放着仙剑一,赵灵儿灵动的声音喊着“逍遥哥哥”,在场正巧有个叫吕逍遥的男生,每次赵灵儿开口,苟旭他们就捏着嗓子学,把吕逍遥喊得面红耳赤。
房间里有些闷,许斐玩了两把就起身出去了。
电梯停在一楼,他迈步出去。
辉煌的大厅很安静,许斐走到休息区。透过玻璃,他看见秋生站在马路口,趴在副驾驶车门。
他移开眼,低头玩游戏。
“云辉小区,师傅您慢点开啊。”秋生扒拉着副驾驶的门对司机说完,又伸手捏了捏陶白软软的小脸,“谢谢淘淘今天来为我庆祝生日,我很高兴,礼物我很喜欢,谢谢你。”
外人都说陶白孤僻,不好相处。秋生却觉得是她可爱温软,性格讨人喜欢,是她们不懂陶白。
陶白手心里攥着两颗糖,声音软软的:“你喜欢我以后还给你雕。”
“这可是你说的呀,我可记住了,淘淘,你以后还给我雕。”秋生向后退了两步,挥手,“周一见。”
司机师傅都被她俩黏糊糊的道别给腻得不行,在路上的时候,他对旁边的小姑娘说:“你和你朋友感情真好。”
陶白点头。
司机师傅偏头看了她一眼,以为她不想说话,就不再开口。
陶白轻手轻脚开了门。
客厅很静,玄关处,红色的高跟鞋被随意扔在地上。她弯腰捡起来摆放好。
卫生间的门从里面被打开,听见声音,陶白心一提,屏住了呼吸。
齐素从卫生间出来,脚上趿拉着人字拖,玉足小巧,指甲上涂着艳红的指甲油,她头上搭着毛巾,正在擦拭滴水的长发。
见到陶白站在门口,她打了个哈欠,表情很闲适,看起来心情不错:“站那儿做什么,给你买了一个小蛋糕在冰箱里放着,想吃自己去拿。”
陶白不着痕迹松了口气,走了过去。
齐素不生气的时候俨然和正常的母亲别无两样,她走到沙发拿起上面的包,从钱包里抽出五百块钱递给陶白:“零花钱用完了吗?”
上次给的两百块陶白还没用完,她摇摇头。
齐素把手里的钱给她,说:“天冷了,拿去买件衣服,不够再跟我说。”
陶白接过。
朱老师要来家访的事陶白还没跟她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齐素难得心情好,这个机会实在太难得了。
齐素见她还站在那儿,美艳的脸略带困意,她掩唇打了个哈欠,难得耐心:“怎么了?”
捏着钱的手紧了紧,最终,陶白摇头:“没事,你换衣服了吗,我去洗。”
齐素坐在沙发上,拿过旁边遥控器打开电视,长又白的双腿交叠:“扔洗衣机里一起洗吧,晚上我带你出去吃饭。”
无论曾经被她关在逼仄的墙角多少次,齐素难得显露的母爱就如一副神药,将陶白多年不愈的陈年旧伤根治,即便还有疤,却感觉不到疼。
陶白看着她的背影,双眼微微发亮,连步伐都轻盈了。她去冰箱里拿出苹果,削皮去核,切成小块小块放在果盘里,放到茶几上。
齐素已经靠在沙发阖目睡去,她面容平静,美艳不可方物。
不发怒,不疯狂的母亲,是陶白期望和喜欢的。
这样的齐素,让陶白心中生出期待,她拿了毯子盖在她身上。
齐素在沙发睡了一下午,醒来时她看着身上的毯子,微微愣了愣。
陶白在房间写作业,半开的窗户吹进一股凉风,窗帘飘摇,书桌上的玻璃瓶里插着一捧小野花。
齐素双臂抱胸靠在门栏上,她脸上难得带着一丝温暖的笑。
“收拾一下,我们出去吃饭。”她说。
陶白抬起头来,点点头,开始收拾东西。
齐素走到她身后,见她书桌上的台灯换了,讶异地问:“什么时候换的?”
陶白把书垒到一旁,盖上笔盖:“前段时间。”
她没说巧克力的事,也没说是被陶武砸坏的,这样的温馨实在太难得,在陶白的记忆力只有两次。
一次是她考上一中。
一次是现在。
她舍不得打破。
齐素点点头:“这个好用吗?”
台灯其实没有什么好用不好用的分别,对陶白来说只要明亮就可以了,可这是齐素问的,她就很开心,是在关心她吧。
她回头对她笑了笑,很腼腆:“好用。”
齐素伸手撩了撩她长长的刘海,她的手很柔,很暖,陶白看着她的脸,心里突然有点酸。
齐素面色很温柔,就像一位关心自己孩子的母亲,往日的怒骂,冷待,都像一种幻觉,仿佛她深爱着面前这个孩子。
她微微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