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大伙略微休息了一下,男人们就在门前空地上临时堆砌了几口灶台,架上铁锅,这才去田里继续干活。女人们则指挥一些半大的孩子们去搬桌子扛椅子,然后端盆拿碗,自己则摘菜、择菜、洗菜、切菜,开始准备晚上的宴席。待初步准备就绪后,日头也开始西斜了。夏云月就拿出糖果点心犒劳孩子们。孩子们顿时开心地仿佛过大年一般,满场地奔跑欢呼。那热闹欢快的样子,让人看了就不由地莞尔,深觉人生的美好。随着黄昏的来临,村民们纷纷提前归家。将把妇人们已经晾晒好装入箩筐的稻子挑回家后,大伙儿便都急急地开始简单梳洗,然后换上平日里只有节气和赴宴时才穿的衣裳,确定仪容都整洁了,才呼兄唤友弟一起来到李家大门前。此时的晒谷场上,早已摆满了各家各户里抬过来的桌椅,碗筷也都整整齐齐地分好。男人们拿来一些木架子,搭成三角,再把火把一支支插上去点起来。熊熊的火光便清晰地映出每个人的笑颜,也几乎映亮了黄昏的夜空。“云月,我刚才看了一下,乡亲们大多都到齐了,不过关族长一家没有来。”
李庆转了一圈后回来告诉夏云月。“村正叔,时辰差不多了,大家也应该都饿了。关族长到现在还没来,估计是不愿意来了,要不,我们就不用等了吧?”
夏云月巴不得不要见到那恶心的关老头,当下征询地看向李村正。要不是为了避免被人戴一个搞内部分化的帽子,就关老头那种货色,她请都不想请。如今居然还摆臭架子,她正求之不得了。这多出的饭菜哪怕不让其他人多吃两口,只是给猪狗吃,都被进了他们的肚子强多了。和关氏一族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李村正又怎么会不知道其实那关老头根本就不是不愿意来,而是其实是在等着夏云月母女亲自上门去请好挽回前日失去的面子呢。不过心知肚明归心知肚明,面上他却只做不知。“关二叔既然不愿来,我们也总不好强迫,那就开席吧。”
“好,开席!”
夏云月顿时就爽了,大声地下命令。来帮忙的年轻媳妇们早就等着了,闻言立刻将一道道香喷喷热乎乎的菜肴摆上了桌。顿时,无数诱人的香气直往每个人的鼻子里钻。有些嘴馋的,都已经忍不住咽起了唾沫,但在主人致词前,大家都很有规矩地没有动筷。“弟妹,你是一家之主,说几句吧?”
李村正对夏氏道。原本按规矩,摆宴请客这种事情,是该由男主人陪男客,女主人陪女客。但夏家只有母女三人,今日又是特地专门答谢村里人的,总不好把主人家撇到一边去。因此这主桌今日就开了特例,让夏氏和方氏,还有老族长夫人这三位妇人都上了座。同时被请到主位的除了李村正和老族长,还有周郎中。夏氏羞涩不肯:“我口笨嘴拙的,还是让月儿说吧。”
李村正便对坐在次席的夏云月道:“月丫头,那你先来敬酒吧。”
“既然村正叔让我这个小辈说两句,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夏云月虽然两辈子加起来,也只在上辈子的学生时代上台演讲和表演过聊聊数次,此时却并不怯场,便大大方方地上前,迎着所有人的目光,盈盈地团团福礼。“各位长辈乡邻晚上好,大家可能都已经知道,因为某些原因,我们母女三人从此就在青溪村单独落户了,我和妹妹以后也随母姓夏。我叫夏云月,我妹妹改名叫夏小满,希望大家以后都能以此称呼我们,也希望大家以后能多多关照。”
说着,高举酒杯,声音清朗。“在此,我代我娘和小妹感谢诸位长辈乡邻,同时祝愿我们青溪村风调雨顺、人寿年丰、安乐和美!”
而后,一饮而尽,将杯子倒扣,并嫣然一笑。“我先干为敬了,大家吃好喝好啊!”
“风调雨顺!人寿年丰!安乐和美!”
众村民纷纷端起酒水齐声祝贺,不够格喝酒的孩子们也似模似样地端起茶水共同举杯。“娘。”
夏云月看向夏氏。夏氏起身向众人端庄地福了福,而后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菜。众村民立刻轰然一声,再也顾不得饮酒,迅速开动了起来。夏云月也笑着坐到毛氏和王氏那一桌。其实,李村正刚刚让她致词的时候,她本来是想要借机用精神力震慑一番大家的,毕竟这里还有一小半是关氏一族的人。但转念一想,村子也就这么大,这几日的事情村里人恐怕已经没有几个人不知道了。而且今日这酒席既是为了拉拢人心,和大家搞关系的,她若再来震慑这一套也许反而会适得其反。思忖之下,便不再多言。反正若是这样还有人觉得她们母女好欺负,想要被杀鸡儆猴的,她也正好成全他们。……却说关老头家,他们原本还以为很快就能看到夏云月母女低头来请人,却不想左等右等,都没等到半个人影,反而先听到了村民们的欢呼声,并闻到了浓烈的肉香和酒香。关老头的小儿子顿时就按耐不住了,主动要求去偷偷地打探一下。关老头家离李村正家也就是晒谷场不过百多米的距离,这一看就发现所有人都已经在大吃特吃了,不由十分气愤地跑回来报告。“爹,他们竟然不等您老人家就开席了!这是存心不给您面子啊!”
关老头的大儿子瞅了一眼自家老爹那铁青的神色,犹豫地开口:“爹,那我们还去吗?”
“去什么去?”
关老头自觉面子都被踩到了脚底,顿时大发雷霆,“你们是八辈子没吃过肉,还是八辈子没喝过酒了?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东西!闻着点腥臭就当宝贝!”
说着,袖子一甩就回屋去了。剩下的一群早就穿了鲜亮衣衫的儿孙们面面相觑。一个怀里还抱着孩子的妇人小心翼翼地问:“那我们真不去了?可家里的晚饭也没做啊?”
“没做不会现在去做啊?”
妇人的男人一巴掌就打了过去,“一点眼力劲都没有的蠢货!”
“爹,我们要吃肉!”
“娘,我们要吃糖果点心!”
妇人唯唯诺诺,关老头的那堆孙子孙女却哪里受得了空气中那些飘来的香气,个个都不依地哭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