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确实干了件找揍的事。
天黑回府后,他白天在北静王府干的事就传回进了绯歌和九星旗的耳朵里。
九星旗的人一边忙着给宝玉善后擦屁股的同时,还得时刻注意听了消息整张脸都戾气满满的绯歌会干出什么事来。
不过九星旗的人低估了绯歌对宝玉的忍耐限度。
一个为了丫头脱罪就送黛玉一口锅的人,一个动不动就哭得梨花带雨,圆脸发肿的人,一个娇比少女,弱比鸡仔的人,一个后世百家都盖过章的古今第一无物之人……你跟他计较,计较得过来吗?
当然了,收拾还是要收拾的。不过简简单单的揍一顿意思意思得了。
绯歌自认对宝玉还算不错,熊孩子该管的时候是下手重了些。不过她也有真心为宝玉着想过。
就比如书画吧。
宝玉文不成,武不就。肩不能提,手又不能挑。亲妈没修下好人缘,亲爹又是个能跟耗子拜把子的奇葩人物,长嫂庶弟,一水的侄儿都在虎视眈眈,就算荣国府不倒,他将来的生计……估计也是个需要扶贫的对象。
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孩,总不能真的眼睁睁的看他将来讨饭吧?所以绯歌自己习画练字的时候,也用仕女图美人画来开门鼓励宝玉。
学一门对你来说算得上特别有天赋的技艺吧。就算将来什么都不会,也可以卖字画挣钱。
当然了,宝玉还会做胭脂。但他那胭脂的成本极高,又费工又费时。真到了落魄那一天,估计再好的胭脂也未必卖得上价。最重要的是真让人看到了商机,怕会带来更加无法左右又在预料之中的狗血事件。
所以思来想去,还不如画美人图,练一手好字呢。
这是靠天赋和技艺以及兴趣爱好吃饭的本事,什么时候都是自己的。
然而让绯歌没想到的是宝玉那小混蛋竟然在旁人的忽悠下,拿她当模特画了几幅美人图了。
这糟心玩意,真特么欠打。
原著里,宝玉将姑娘的诗词传到外面便已经是一种极不尊重女儿家的行为了。如今这种情况更恶劣。
让人拿的着绯歌的画像意yin吗?
啧!
宝玉画的那两幅,一幅被北静王收在书房暖阁里,一幅……不知所踪了。
且不说绯歌容貌如何,宝玉画功如何,只说绯歌准备诈死离开,为保万一,那样的画流落在外,很容易再生事端。最让绯歌担心的是如果那画辗转进宫……她这里的计划怕是要横生枝节了。
如今只能先将北静王府的那幅想办法销毁,再慢慢跟据线索找另外一幅了。
即便如今讲究仕农工商,仆役如狗,但谁不是爹娘父母生的呢。所以绯歌对九星旗的要求从来都是能不牵连无辜就尽量不要牵连无辜。
所以北静王府的那幅画,小打小闹容易牵连无辜,只能来点大动作,一被子全盖住了。
至于这期间的经济损失……绯歌手指在刘海上弹了两下。
堂堂北静王府,还能差那点修葺书房的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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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绯歌也好奇宝玉将她画成什么样子,所以九星旗在用火.药炸平了北静王的书房时,按着绯歌的心意先弄了一张烧得面目全非的假画丢在现场,之后拿着真画给绯歌送去。
然后……绯歌就真的怒了。
原本计划只打宝玉一顿意思一下下的绯歌,直接替宝玉作主翻了一倍。
眼睛一条细缝,眉毛又弯又细,感觉就是将上眼皮的那条细线复制粘贴拉长了往上一放就是眉毛了。
鼻子看不到鼻梁,嘴巴……也是一言难尽。
虽然知道国风水墨画都是这种画法,但你好歹也是跟你姐我一个小书房里混日子的,就不能学学你姐的写实画法?
瞧瞧都将你倾国倾城的绯歌姐姐画成啥德行了?
绯歌早前对宝玉期待挺大的,觉得这位总能发现美少女各种美的圆胖少年应该更能发现她的美。可惜理想有多丰满,现实就有多骨感。
让萝兰点火盆过来,绯歌毫不犹豫的将这幅画销毁了。一边烧还一边对萝兰说就这样的画除了衣服发型有些认人的特征,其他的真没一点像她的。
绯歌说这话的时候,都有心想叫九星旗别追那幅画了。反正也认不出人来。
然而早就习惯这种国风画法的萝兰却在一旁替宝玉说了句公道话。
虽略有青涩,却像极了姑娘本人。
“……”
绯歌:原来我在你心中就长这样?
……
话回当下,绯歌与贾琏回府,荣国府还特别给排面的办了一个小型的接风宴。席间,绯歌这位本家姑娘受到的亲情波绝对是三百十六度螺旋式旋转的。
人多,绯歌又算半个主角,正经吃了好几杯酒,又与一府的太太姑娘们说笑了一回。
薛姨妈带着宝钗一道过来吃席,所以王夫人和邢夫人今日也不用立规矩。坐在案几前,王夫人似是不经意的问绯歌,“刚刚听府里跟着去的下人说,林家装家当的船沉了好几艘?”
“听说是这样,半夜三更,也不敢去看。”绯歌放下筷子,一脸神神秘秘的对提这话的王夫人小声说道,“好叫太太知道,回程这一路甚是凶险。若不是有老太太,太太保佑,啧,真不好说如今是什么光景呢。”
“这话是怎么说的?”因为回府的时间不算太长,绯歌一路上发生的事,薛家母女那边还没收到什么消息。此时听绯歌这么说,薛姨妈直接一脸惊奇的问了出来。
“好好的船怎么可能说沉就沉了?而且还偏偏沉的是那几艘状了贵重古董摆件的船。白天有人搜船,晚上船就沉了。这事一看就不寻常,想想我们这一路的惊险,说不定就是那些水盗或是什么人干的。”绯歌用讲鬼故事和江湖传奇相结合的腔调将这一路上时常被伏击的事说了,提起林家那几艘沉船时,绯歌还故意用一种猜测的口吻总结道,“……故意将船弄沉,再趁乱将财物运走。”
说完这些话,绯歌顿了一下,张了张嘴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贾母见了,就着鸳鸯的手喝了口参汤,“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姨太太又不是外人。”
绯歌眼角抽了一下,都没先去看薛姨妈的神色,只朝贾母笑道,“瞧老太太这话说的,我何曾有那个心思。姨妈还在这里呢,若不是知道我为人,还不知道怎么想我呢。”
说完笑着起身,对着薛姨妈服了服身,也没按着时下的套路来个见她犹见亲妈的话,只言归正转的朝众人说道,“自那几艘船沉了,我便时常想,林家书香门第,自来清高不许俗物,这……会不会是林姑父的断臂求生之法?”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与其天天让贼惦记,还不如将那些东西抛出去。
绯歌知道内情,自然知道林如海干了件多骚的套路活。但旁人虽不知道根底,却也难免不会这样猜测。
与其让荣国府的人自己猜测出更多的东西,还不如她将这事摆在前面上。
具体是水盗干的,还是林如海作的,反正结果就是船确实是沉了。
众人听了绯歌的话,先是陷入了一片沉默,随后又故作对林家财产不上心的样子说起了林家爷仨的健康。
绯歌自然是将她的许美人夸得人美心善,医术了得。然后贾母对此不发表任何意见的转头提起了黛玉。
哦,还有黛玉那死了也不消停,时常被贾母放在嘴边寻找存在感的亲娘贾敏。
总之就又是一番话强调了她对黛玉的看重和对宝玉的疼爱。
其实此时此刻,贾母这种宣告让绯歌听了更像是明知道薛宝琴定了亲事,还一脸喜爱薛宝琴,要将她聘给宝玉的样子。
明摆着告诉薛家母女,俺老史就是看不上你家闺女。
席间,绯歌又看见了穿得不伦不类的袭人时不时的出现在贾母上房。
为甚说袭人穿得不伦不类呢?
绯歌觉得这可能跟她身上那套明显是进上的料子,但颜色花样却绝对老气的衣裙有关系。
哦,这样的料子的衣裙绯歌原先有好几套,都是咱们那二太太王氏赏的。
绯歌也不知道是过于敏感了,还是旁的什么原因。她总觉得袭人进进出出的总在用眼睛偷瞄她。
时而视线相撞,袭人眼底还带着明显的兴灾乐祸。
见此,绯歌微微眯了眯眼,侧身对萝兰吩咐了一句。
好多事情坏就坏在这种小人物身上,事出反常,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更何况,她从来不敢小窥这些往往都是杀人无形内宅手段。
是时,接风宴结束,众人又在老太太那里喝了杯茶,这才各自散去。绯歌笑着与晚归的宝玉打了声招呼,说了句明儿再聊的话,便带着丫头回了自己的住处。
丫头们早就备了热水,绯歌有些微醺的由着萝兰几人侍候着泡了一回澡。
萝兰带着九星旗出来的丫头已经渐渐的全面接手了绯歌的一切生活。她们早年又都是习武出身,照顾绯歌竟比荣国府里的副小姐更得心应手一些。
“姑娘若是困了,只管睡去。”萝兰一边拿干布给绯歌拧头发上的水,一边轻声劝绯歌,“我给姑娘拧头发。”
绯歌打了个哈欠,眼睛水汪汪的,“袭人那里怎么回事呢?”看自己的神色就是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
听绯歌问起,萝兰不由咬牙骂道,“真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个中原因,姑娘再想不到。”
“袭人揣崽了?”
“那倒没有。”
绯歌半转身,抬头看她,“还学会卖关子了,还不快说。”
吊人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