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令得谢丕一愣,随即又恢复平静,“太皇太后?”
老太爷点点头,“太子已经先行回宫,你回谢家后记得让府里尽快准备好。”
“是……”
刚忙完喜事,就要准备国丧,也好在崔云缨已经嫁出去了,不然岂不是要耽搁个大半年的。
老太爷眯了眯双眼,斗了半生的人现下就要去了,颇有些感慨。
“往后没了太皇太后,后宫便是张皇后的天下了。”
谢丕闻言微顿,眉头不可抑制地皱了皱。
他想起皇帝对皇后的专宠,但愿不要出什么幺蛾子才好。
太皇太后病危,没过几日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京城,各家也准备好了缟素。
宫中,皇帝陪侍在太皇太后床前,看着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祖母,心中不是不难过的。
尽管这位太皇太后这些年给他添了不少麻烦,但他总记着她当初的恩情。
他伸手将太皇太后瘦骨嶙峋的手握住,轻声唤道:“祖母……”
太皇太后眼皮动了动,吃力地掀开,眼珠已是浑浊一片。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连声音都难发出来,最后只隐约听到一个周字。
皇帝叹了口气,约摸知晓她想说什么了,点点头,“朕会照看周家,只要他们安安分分,不再犯事。”
左右也不过是个被抄了家,贬为庶民的两兄弟,他不至于再去动他们。
太皇太后听得他的承诺,微不可见地点点头,一口气就这么散了去,安心地闭上了眼。
皇帝看着,直到确定她没了气息,这才让人宣布太皇太后薨了。
丧钟响起时,已是入夜,各府早有消息,都不慌不乱地换上了缟素,等着进宫。
天光亮起,崔九贞也换上了素衣,徐氏身为命妇,自然也要进宫泣迎的。
皇城内外一时间挂满了白幡,二十七日内停止嫁娶,军民皆素衣。
待一月过去时,崔九贞再见到徐氏,便瞧见她憔悴了不少,想来这国丧也是折腾。
徐氏累倒,府里的事便都交给了大奶奶,崔九贞来看她时,瞧见她这肚子,徐氏很是紧张,“你这身子笨重,还过来看我作甚,我不过是累了,歇息几日便好。”
说话间,赶紧让下人们扶着她坐下,端茶的端茶,倒水的倒水。
崔九贞微笑,她这几日也觉着身子疲乏的紧,可负责接生的稳婆和太医都说让她多走动,到时候好生。
算起来,过几日便是她的产期了,随时有可能发动。
徐氏细细问了她吃用,得知她一切都好,便放心了不少。
“五月里生产,天儿热,难免要受些罪,辛苦你了。”徐氏疼她,自然体贴。
崔九贞点头,她怀了身子后便怕热,才五月里,她走几步就觉着热了。
“现下还能忍,不过做月子恐怕正好在六月里,那才是真难。”
徐氏叹了口气,可不是,不过也因这句话她记在心上,当下便想着如何布置屋子。
五月中旬,崔家人也来的更频繁了,谢丕更是寸步不离地守着,连太子近日上课也不太认真,总想着往谢家跑。
老太爷见此,干脆带了他直接住在谢家,谢迁对此自然是乐意的,而崔九贞生产更是府中重中之重。
十六这日,崔九贞由谢丕扶着在园子里散完步,还没回到院子便开始发动了。
好在一切都准备妥当,产房里头,谢丕抱着疼痛难忍的崔九贞放在床上,一时急得不知该做什么。
谷</span>向来沉稳淡漠的性子,此刻也慌了神。
“二爷,您先出去吧!在这儿太碍事儿了,奴婢们没法顾及您。”
嬷嬷一边说道,一边和稳婆查看着崔九贞的情况。
谢丕面色发白,床上的妻子还在痛着,他怎能离开?
“我站在后头,不打搅你们就是。”
“二爷!”嬷嬷皱起了眉头,“产房不适合您待,还是赶紧出去的好,没的扰着我们。”
“你……”
谢丕沉了脸,这还是头一回遭人嫌弃,刚想反驳,就见崔九贞看向他道:“谢丕,你先出去,若是有事我再叫你可好?”
说话间,她的肚子又阵痛起来,面色也痛苦不堪。
谢丕一颗心也跟着抖了抖,只好听她的话退了出去。
砰地一声,房门毫不留情地关上,谢丕冷了脸。
此时,府中的主子们都已经到了,徐氏在大奶奶的搀扶下与陆氏一同到来,崔老太爷和谢迁也坐在了隔壁屋内。
不知过了多久,崔九贞的声音从产房中传出,直教人揪心。
崔老太爷端着茶碗的手也抖了抖,再拿不稳,索性扔开。
谢迁看着,宽慰道:“太医说过,贞丫头身子好怀相也好,这一胎必然好生,您不必如此担忧。”
老太爷瞪了他一眼,“闭嘴!”
谢迁一噎,识趣地闭上了嘴,他虽也担心崔九贞,不过更多的是期待。
府里多久没添过孩子了,对于崔九贞这一胎,他是极为看重的。
一直到了夜里,崔九贞吃了些几口面和参汤,又有了些力气,终于在夜色将明时,顺利诞下了孩子。
身子一阵畅快,她疲惫地看了眼忙活的嬷嬷和稳婆,耳边突地传来了一阵洪亮的哭声。
心中一松,再坚持不住,歪头沉睡过去。
就在她闭上眼的时候,门被踹开,谢丕快速地掠到床边,产房血腥味儿浓重,脏污也未来得及收拾。
可他都没瞧见,一心落在床上的人身上,“贞贞?”
谢丕握住她的手,替她擦去脸上的汗渍,在眉间深深一吻,再不舍得离开。
这会儿嬷嬷们也不好说什么,叹了口气,将包裹好的孩子抱了过来。
“恭喜二爷,是个大胖小子。”她笑道。
屋里头也在恭喜他,可他却没心思多看两眼,只挥了挥手让她抱出去,自己陪着昏睡的崔九贞。
稳婆也是头一回见这般爱重妻子的世家公子,不禁感叹崔九贞的好命,处理她的身子也更加用心。
外头,徐氏等人知晓母子均安,便抱着小孙子稀罕着,依依不舍地递给陆氏抱了会儿,又传到了老太爷手上。
谢迁在一旁看的眼热,左等右等就是不见老太爷给他。
“这孩子真俊,像我们家的崽。”崔老太爷抱着,夸得不行。
明明就是一个刚生下来还皱巴巴的小崽子,可到他眼里,简直比什么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