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老银匠(1 / 1)

毫无意外,供销社里是没有银针这种小众商品供应的。医院里就更没有了,到处都是排队的病人,以及忙得脚不沾地的医生和护士。周隐厚起脸皮逮着一位路过的护士问了问。结果被那姑娘一顿狂怼:“没有,你长没长眼睛,这里是西医院,问什么银针,脑壳有包?”

怼完人家也没给他还嘴的机会,一转身潇洒地钻进人群里,芳踪再难寻。周隐挨了一顿削后,从医院出来,又去了药铺。药铺里当然也没有银针。但坐堂的老中医好歹给他指了条明路。老县城那边有个瘸腿的老银匠。解放后银匠铺子被取缔了,但老银匠因身体的原因,既没法种地也没法改行,于是就在家里弄了个小作坊。偶尔会有人找他打个长命锁、小银碗、银勺子一类的吉祥物件。十天半个月也未必能有一桩生意上门,生活十分惨淡。再加上他无儿无女,且一辈子也没跟谁红过脸,也就没人去讨这个嫌揭发他。街坊四邻、居委会、治安办公室等,大多都默认了他那小作坊的存在。老中医现在用的这套银针,就是那位老银匠年轻时打的。前两年他还托那位老银匠给他徒孙也打了一套。“有两年没去他那儿了,也不知道人还在不在,你且去看看,如果他那里打不着,那这滳水县你也不用再找了,赶紧去别地儿找吧。”

老中医摸着白胡子,颇有些感慨地说了这番话。周隐再三谢过,告辞出了药铺后,便直奔老中医口中的老县城而去。老县城在新县城的北门外。因其一面靠山,一面邻水,县城被这山山水水的夹在中间发展不开。上个朝代,当局做主把新县城往南挪了一里多地,绕开了那座山。后面才慢慢发展起来,成了如今的滳水县。虽然跨了两个朝代,但也就是最近几十年的事儿。以前老县城发展起来的那批人,还有好些尚在人世。不知道是不是出于一种恋旧情节,哪怕新县城四通八达,样样方便,发展得比老县城好多了,却依旧有人住在老县城,舍不得搬出来。但老银匠显然不属于以上这一类人。他是没钱也没单位接收,在新县城落不了户,所以只能住在老县城里。周隐一路问过去,终于在河滨路的背街巷子里,找到了老银匠的小作坊。灰扑扑的门脸儿,烂朽朽的木门,也许是做着生意的缘故,门没关。周隐在门外听到里头叮叮当当的声音,心知就算自己敲门,恐怕里面也听不到,于是推门而入。这小院子是真的很小,院坝大概三米见方的样子,一眼就能看到底。对面是间屋子,有门有窗有屋檐。老银匠便坐在屋檐下,左手边是炭火炉子,右手边是锻银台子。见到有人进来,他抬头看过来。一张布满皱纹与风霜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神色木然地问:“要打什么?”

“银针,就是中医用的那种银针,你这儿有现成的吗?我急用!”

老银匠摇了摇头:“哪里会有现成的,就算有人打好了不来拿,过了时间也会熔了重新打别的。”

周隐有些失望,又问:“那定做一套银针要多长时间?我有个病人等着我拿银针回去救命。”

老银匠也没问他,既然会扎针,那以前用的银针哪儿去了?怎么事到临头了才想起来定做银针?“我现在就开始做的话,就算夜里不睡,怎么着也得明天中午才能打好。但我这眼睛,一到晚上就算点着灯也看不清,没法儿干活儿,最快也得明天晚上才能做出来,你能等吗?能等就交定钱,我这就开始给你打。”

周隐暗想:明晚交货的话,他连夜赶路,最多后天一早就能回到祝家庄。秦思远的伤势,撑个三四天应该问题不大。于是颔首道:“能等,劳烦你现在就开始打吧,八根长针,十五根短针,一共多少钱,我现在就给你。”

老银匠曾经打过好几套银针,价格都差不多。且这几年物价稳得很,想也没想便报了个价格:“十八块,送一个皮套子。”

周隐也是个不差钱的,直接给了老银匠二十块。“不用找了,劳烦你打磨得仔细些,毕竟要在脑袋上用的,出不得岔子。”

老银匠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起身回屋拿了模具出来,开始熔银汁儿。周隐守在院子里没事干,看久了便有些无聊了。再加上系统提示猴头菇熟了,他便找了个借口出来,溜溜达达的去了新县城那边。上次小世界升级后,祝明月种了六十平米猴头菇,是以前的十倍。这一波收获,新鲜猴头菇有一千八百斤之多,就算深度脱水后,也有三百斤。这个量如果放到连桥乡采购站,会显得很突兀。但搁县城的采购站,就没那么显眼了。再说,这也就是一锤子买卖,这次卖完,下次又不知道是多久以后了。所以完全不用担心。周隐来到新县城后,先去供销社买了几十条麻布口袋。然后寻摸了一处背街巷子,瞅着附近没人,先把板儿车取出来,再一麻袋一麻袋地往外装猴头菇。如果是三百斤面粉,装在袋子里也就是三大麻袋的事儿。但三百斤猴头菇,那体积!参考自行车拉泡沫箱的图片,几百斤猴头菇装在板儿车上,就差不多是那样的效果。而且为了保持猴头菇的品相,还不敢使劲儿压,只能松垮垮的装着。周隐想尽办法,最终也没能将三百斤猴头菇全装上车,只装了一百五十斤,那体量就已经大得吓人了。再装,估计这板儿车就没法从巷子口推出去了。他想着银针得明晚才能到手,明天白天还能再跑一趟采购站,于是作罢。但他推着一百五十斤猴头菇去采购站时,一路上还是吸引了不少好奇的目光。好在这个时间点闲人很少,大家都行色匆匆,倒也没人来瞎打听。到了采购站,跟采购员一说是干猴头菇,那采购员差点儿从凳子上蹦起来。“快推进来,慢点儿慢点儿,切莫要颠碎了,哎哟,叫你慢点儿!”

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就仿佛这一车猴头菇,已经是他的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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