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远神色淡然地摇了摇头，转头对其他孩子道：“今天就暂时先学到这里把，咱们把凳子和马扎都还回去，还完之后去我姥爷家，我帮你们检查下作业。”
别看秦思远不愠不火，好像脾气很好的样子。但他的耐心和宽容，都给了祝家庄的小娃娃们。对于来者不善的靳朝富，他可不伺候。当即便不动声色地转移战场，要把学习场地挪到李家堂屋里去。在他想来，李家跟明月她大姑一向不对付，她大姑家的小孩应该不好意思登李家的门吧？然而祝永淑一家，会觉得不好意思吗？显然不会。秦思远才刚把书本和笔搬进李家堂屋，靳朝玉就拉着姐姐靳朝华进屋了。“思远哥哥，我以前没学过，你能不能教教我？”
秦思远微微皱眉，“你们兄妹几个还是等周老师回来再开始学吧，我才疏学浅，怕耽搁了你们。”
靳朝玉忙摇头，娇声道：“不耽搁不耽搁，思远哥哥，你就教教我吧，我保证认真学。”
祝孝敏打了个哆嗦，有些不满地骂骂咧咧。“靳朝玉，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这都快入夏了，我愣是被你这调调整得凉飕飕的，满身都是鸡皮疙瘩。”
靳朝玉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秦思远抿了抿唇，勉强忍住笑。其他小娃娃们可忍不住，“扑哧扑哧”笑出声来。靳朝玉毕竟是靳朝玉，哪怕她还年幼，段位也已经不低了。挺过最开始的羞恼和窘迫后，她迅速恢复状态，旁若无事地娇声解释：“孝敏姐，人家说话就是这样，天生的，我也没办法呀。”
祝孝敏啐了一口：“赶紧别装了，咱俩谁不知道谁，还天生的，你每次骂明月的时候那声音简直跟大姑一模一样。”
靳朝玉眉头一耷拉，嘴一撇，眼看要哭。秦思远听说她经常骂祝明月，顿时连最后那点儿耐心都没有了，低头对小娃娃们道：“都把作业拿出来。”
然后抬头冷着脸逐客：“靳家表妹，请你们先出去，不要妨碍我们学习。”
靳朝玉这下是真要哭了，眼眶通红，委屈不已地道：“思远哥哥，我不会……”然而秦思远却静静地注视着她，目光冷厉得像冰刃似的。她忽然意识到，如果自己再歪缠的话，眼前这人恐怕会说出一些令她无法承受的话来。于是忙拉起靳朝华往外走。走出堂屋门，又回头眉目含情地看向秦思远：“那我等思远哥哥忙完了再来。”
秦思远没吭声，直接拿起祝孝敏的本子翻看起来。靳朝玉只得悻悻离去。而对面老祝家，靳朝富正在使劲拍小二房的门。“明月妹妹，你不是说做饭？怎么呆屋里不出来？你出来呗，我带你去掏鸟窝。”
“你再不出来，我要撞门了！”
祝明月知道这是个混不吝的蛮子，生怕他真把门撞坏了。只得打开门，身体堵在门口，冷着脸道：“靳家表哥，我每天除了学习外，还有很多家务活儿要干，没空跟你玩。”
靳朝富“嗐”了一声：“这有啥，家务活儿我叫朝玉和朝华帮你干，你只管玩儿，万事儿有我呢。”
祝明月咬着后槽牙，恨不得抄起扁担把他脑浆子打出来。跟这种人，真是有理也说不清。于是直接了当地拒绝：“我不乐意跟你玩，离我远点儿。”
正常人听到这话，就算不拂袖而去，好歹也得尴尬一会儿。但对于靳朝富来说，就跟没听到似的，混不在意。“咋不乐意跟我玩儿呢？”
他吊儿郎当地问了这么一句，又接着道：“你不乐意不要紧啊，我乐意跟你玩儿就行了。”
这句话，让祝明月想起了上辈子的一些不美好回忆。她念大学时，祝永淑跑来纠缠，想让祝明月嫁给靳朝富，被拒绝后就是这么说的：“你不乐意不打紧，朝富乐意就成了，结婚后两人多处处，总会处出感情。”
一家人倒是出奇一致的强盗逻辑。遇到这种完全不讲道理的强盗要怎么办？那就大家都不讲道理吧。怎么有效怎么来。本来嘛，对付靳朝富这种人，给他打疼了打怕了，他就不敢再歪缠了。但祝明月现在细胳膊小腿儿的，暂时不具备那个能力。出动周隐的时机又不是那么合适。那就只有抓弱点威胁一通咯。祝明月冷着脸道：“你非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只能等我师父回来跟他告状，说你欺负我，打我，骂我，你承不承认不要紧，我承认就行了。然后再求我师父别把粮食换给你们家，你猜我师父是听我的还是听你的？”
靳朝富毕竟从没饿过肚子，家里吃喝都是紧着他和靳向前父子俩的。因此，他说话倒也硬气，“不换就不换，说得好像我稀罕几斤粮食似的。”
祝明月点了点头：“嗯，你不稀罕，就是不知道你家里稀不稀罕，大姑父要知道是因为你的原因，导致我师父不肯换粮食给你们家，你猜他会不会揍你？”
靳朝富脸垮了下来。不用猜也知道，肯定会。而且他爹每次打他，都是直接用扁担的，挨上几下就得在家躺好几天。他只要一想想，就觉得背上和腿上的骨头疼得厉害。靳朝富怕了，但嘴上还不肯认输：“嗐，多大点事儿呀，我这不就是想跟你玩嘛，至于这么坑我吗？”
祝明月板着脸，一字一顿地道：“我！不！乐！意！”
说着就抓起门边的扁担，双手紧紧握着，一副马上就要动手的样子。靳朝富倒是不怕她，但是他怕周隐。于是连忙后退，举起双手道：“成，成，不乐意就算了，我等你乐意了再来找你。”
祝明月很想说“下辈子也不可能乐意”。但生怕有些话说出口就会变成Flag，于是保持沉默。靳朝富转身瞬间，神情便阴狠起来，心中暗恨：死丫头，人不丁点儿大也学会瞧不起人了。老子跟你客气，那是瞧得起你，既然你这么不识抬举，那可就别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