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如墨,黑暗像是一只怪兽般张着大口,对着猎物虎视眈眈。
宋致庆看着窗外的夜色,却是了无困意,他不困,他也不敢困,就怕睡着了,就再也睁不开眼来了。
为何会有这种预感?
自然是今日所发生的一切,还有临走前,宋致远的那记眼神。
那一瞬,他宛如一个死神,往自己身上看的一眼,便是打下了死神的印记,只待时辰将至,就会来取走他的苟命。
从他走不出这个院落开始。
他知道,收割自己命的镰刀已经举起来了。
宋致庆捏着轮椅,微微发抖,一时又在安慰自己,不会的,老大最是会假仁假义,注重亲情血脉,他不会下死手的。
自己毕竟也不是真对嫡母买凶或动手脚,只是下这厌胜之术,说不准就能把那附身的异魂给打跑了,让真正的嫡母回来了呢?
可回来后呢?
心底深处仿佛有另外一个声音响起,默默的问他。
哪怕这個宋慈非原主,而原主回来了呢?
一切还能重回一遍吗?
宋致庆的脸色惨白,在昏暗的灯火下,宛如青面鬼。
可以重回吗?
大概不会吧,如果梦里的是真的,便是一次,现实里,已经扭转了,那就是第二次,还能有第三次?
事不过三!
不,不会,不可能!
宋致庆心慌得口干舌燥,转着轮椅在屋子里乱转。
他不能这样干猜想,他得回城去,他可以向宋致远请罪,他可以跪下,他可以坦然他的一切,只求苟活。
他不想死!
宋致庆转到门口处,腾地拉开门,大喊着:“来人,来人啊。”
夜色如墨,万物归寂,静若安澜,仿佛这世间没有活人气似的。
人呢?
宋致庆一怔,忽听远处传来惊嚎声,像是有什么人闯进了庄子,有打杀声传过来。
他微微一惊,旋即想到什么,神色惊惶。
声音很快就从远而近,刀剑声响起,院门被踹开,一个蒙着布巾子的人映入宋致庆眼中。
宋致庆瞳孔紧缩,想要回屋,却又觉得多此一举。
他若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不过区区一个废人。
随着那持剑的人走近,宋致庆的心脏渐渐发紧,死死地瞪着对方,待他站定,他才冷然发笑:“是宋致远派你来的?”
“相爷请您上路,来世,莫为宋家子。”
宋致庆尖声道:“宋致远他弑杀血亲胞弟,必遭天谴,我诅咒他……”
唰。
一道剑影飞过,有血线在半空涌现,咒骂声戛然而止。
咕噜咕噜,宋致庆捂住不停冒出血水的脖子,身子开始抽搐:“救……”
他要死了。
砰。
他倒在了轮椅之下,正好能看到外面的夜空。
有一丝圆月渐渐从乌云中映现,月色皎洁如银辉,清清冷冷。
这样美好的月光,是此生最后一次见了。
宋致庆想恨,可是脑海里,却是想起了当年他考中进士骑马游街的一幕。
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时,骑着高头大马的簪花少年郎,可谓意气风发,享尽无数荣光。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原来在那一日,他就已经把世间的繁华给全部领会完了。
宋致庆自嘲一笑,他,没有以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