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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9 章 第 99 章(1 / 1)

傅昀赶回来的时候,就听见锦和苑中乱成一团。

女子惨痛声不断从偏房中传出来,断断续续地呼着疼,傅昀刚踏进来,就忍不住心慌片刻。

张崇和时春带人守在产房前,庄宜穗拧着眉,一手护在腹部前方,似担忧地想进去看看,却被时春等人烂在外面。

在看见傅昀那一刻,张崇和时春才彻底地松了口气。

尤其是时春,虽说她家主子并未真的被推倒,但生产本就艰难,王爷不在,总叫她们放心不下。

“王爷——”

张崇一声叫唤,终于让混乱的锦和苑静了片刻,庄宜穗不着痕迹拧了下眉,没有料到傅昀竟会回得那般早。

她明明得到消息,孟府的三小姐昨日进了宫,依着孟昭仪的性子,如何也该绊住王爷才对。

庄宜穗心中骂了句没用,敛了情绪,走到傅昀面前,见他脸色难堪,不禁出声安抚:

“王爷别担心,妾身相信妹妹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就是这时,噗通——

毫无预兆的,时春倏地跪在傅昀身前,哭得眸子殷红,她狠狠擦了把眼泪,话中皆含恨意:

“王爷替我家主子做主啊!”

她哭着将今日的事皆说了一遍。

说罢,她指着一旁被按在地上的卢氏,哭着说:“卢氏疯一样地冲出来,直奔我们小主而来!”

傅昀阴沉的视线落在卢氏身上,本就心存死志的卢氏在那刹那身子抖得厉害,她抬起头,拼命挣扎着:

“王爷!王爷,妾身没有!妾身没推到她啊!”

时春顿时冷笑,似恨不得扑上去咬死卢氏一般:

“笑话!若不是你推了我们主子,我们主子如今会这般躺在里面吗!”

她狠狠擦了把眼泪,她质问:

“你敢说,你不是奔着我们主子来的?”

卢氏哑声说不出话来,她顶着傅昀的眼神狠狠打了个颤,众目睽睽之下,她根本反驳不了。

倏地,产房中传出一声疼呼:

“啊——”

产房中,周韫疼得几欲想打滚,她恨不得蜷缩着身子,腹部高高挺着,叫她不得法子,她紧攥了身下的锦被,身上额头冷汗涔涔,几乎浑身浸湿,她疼得痛哭:

“爷!疼——”

她好疼好疼,明明没摔倒,却比何时都疼。

身下似撕裂一般,越来越疼,身旁时秋和接生嬷嬷不停地和她说着话,她听得些许迷糊,几乎被疼痛占据了整个神经。

傅昀听到这声,心下狠狠一缩,他袖子中的手都在抖,快步走过去,张崇等人忙拦住他:

“王爷,产房之地不得——”

后面的话还未说出来,就被傅昀一脚踢开:“滚开!”

张崇捂着腿,退了两步,所有阻拦的话都不敢再说,傅昀脸色阴沉得可怕,张崇跟在他身边多年,却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

庄宜穗原本想上前劝阻的动作顿在原处,眼睁睁地看着傅昀推开门走进去,遂后,门合在一起。

倏地,庄宜穗掐进了手心。

傅昀进来,屋中的人乱了片刻,却很快稳住,时秋一见到他,就似有了主心骨,眼睛一红,忙扭过头去擦了把眼泪。

青丝凌乱,松散地贴在脸颊上,眉心紧紧拧着,周韫哭得双眸紧阖,额头冷汗涔涔,她身子轻颤着,颤得傅昀心下甚慌,他僵硬着步子走过去,越近,越能闻到血腥味。

待走到床榻旁,恰好他听见周韫唇色惨白,抖着轻喃:

“……傅昀、我疼……傅、昀……”

傅昀深深呼出一口气,刚欲弯下腰,就见她身子倏地紧绷,疼得仰起脖颈,惨叫了一声。

傅昀一直知晓生产很难,但亲眼看见过,才知世人为何一直称,女子生产几乎是踏进了鬼门关。

周韫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似看见了傅昀,她泪珠子倏地掉下来,低滚在傅昀手背上,灼得厉害。

她虚弱无力地喊:“爷……”

她唇瓣几乎将要被咬破,血珠子渗在上方,格外刺眼。

傅昀想去碰她,却又不敢,只得应了声:

“我在,你别怕。”

周韫鼻尖酸涩得不行。

即使之前算计再多,被送进产房那一刻,她心中却依旧怕得不行。

她怕爷赶不回来。

她怕她这胎儿生得艰难。

她怕王妃会对她下手。

她、她还怕……

不能亲眼看见她的孩子……

这刹那间,她所有的趾高气昂和嚣张跋扈皆消失不见,她抖着身子,攥着锦被的手指泛着白,甚是无助地看向傅昀,她艰难地说:

“我好、怕……我好疼……爷……”

她断断续续地,和他说:

“爷,你护好我……”

傅昀倏地别过脸去,他紧紧攥紧双手。

他印象中的周韫该是张扬无比,何时会这般无助?

傅昀此时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一点——她是真的在害怕。

他红着眼,低头亲吻了下她额头,他涩声应她:

“我应你,我应你。”

若说周韫这胎儿难,倒也没甚多难,可接生嬷嬷却急得不行:

“快煮参汤,热水可备好了……”

接生嬷嬷见的场面多,常替高墙深院的女子接生,她知晓,有时这接生最难的地方是什么。

这些子高门贵女,素来娇生惯养,平时磕破点皮,都要请太医休养好久,哪忍得了疼?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常静坐着,缺乏的是体力。

就如这贤王府的侧妃娘娘,疼得惨叫不行,可如今不过前奏罢了,待真正生的那一刻,才是最疼。

最怕的就是,侧妃娘娘将力气用完,倒时反而没了力气。

须臾,在周韫再一次喊疼时,接生嬷嬷走近傅昀,脸色些许不好地将他请出去,傅昀拧眉,接生嬷嬷只一句:

“王爷在这儿多有不便。”

如今事皆以周韫为重,傅昀不得不退出去。

刚出来,庄宜穗就迎了上来,一手护着小腹,关心地问:“爷,妹妹可安好?”

傅昀视线落在她护着小腹的手上,遂又想起她这胎儿的情况,倏地觉得有些可笑。

若非是王妃作乱,周韫那般谨慎,怎会选择出院子?

若不出锦和苑,又怎会被卢氏推倒?

傅昀念旧。

也格外护短。

贵妃救他一次,他能记一辈子。

徐氏曾陪他三年,后来即使徐氏用假孕骗他,他也只贬了她的位份。

对后院女子,他素来温和,即使冷脸,也甚少冷言相对。

他偏宠周韫,一是因贵妃,二是因她本人。

因贵妃之故,他格外关注周韫,才有了后来的种种结果。

可庄宜穗是不同的。

傅昀从未说过。

可他心中清楚,庄宜穗和他后院中的所有女子皆不同。

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以,即使知晓她包藏祸心,依旧将后院权力皆数给她,只着人护住锦和苑罢了。

可如今,傅昀看向庄宜穗护着小腹的动作和她脸上不似作伪的关心,脑海不断浮现适才周韫哭得满脸泪痕的模样。

他生平第一次对他后院女子生了厌恶。

而这人,却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多荒诞可笑。

庄宜穗问了半晌,不见傅昀说话,她疑惑抬头,刚好撞进傅昀的眸子中。

有片刻,她怔愣了瞬间。

她浑身似从脚底一寸寸生了冰凉。

庄宜穗怔怔地喃了声:“爷……”

傅昀却侧身掠过她,下一刻,庄宜穗还未回过神来,就听见卢氏一声惨叫,她忙回头。

就见卢氏捂着额头,血痕从额头流至脸颊,她眼底皆是惊恐。

一枚扳指沾了血迹,滚落在一旁的地上。

庄宜穗捂唇,惊得退了半步。

不止是她,这院子中站着的人皆心惊不已,有几人看见卢氏的模样,脸色甚至有些白。

往日爷虽纵容侧妃胡闹,可他对后院女子却甚少生气,即使不悦,也不过拧了拧眉,转身离开罢了。

这还是爷第一次对后院女子动手。

傅昀阴沉着脸,话音淡漠得没有一丝情绪,他说:

“毒妇!”

卢氏浑身一僵,倏地,她有些崩溃,她眼泪肆流,却笑着指向自己:

“妾身毒妇?哈哈哈,爷说妾身毒妇?”

她拼命挣扎着,却被死死按住,卢氏歇斯底里:

“爷!你睁眼看看!这后院中,论狠毒,谁比得上你放在手心宠护的侧妃!”

“毒妇!毒妇!爷!你好狠啊!”

任由她在后院凋零,任由她被侧妃作践,如今还要指着她骂她毒妇!

卢氏崩溃哭喊着:“爷要妾身如何担得起这骂名!”

骂他狠心的话,傅昀置若罔闻,可听见她还在不停地咒骂周韫,傅昀冷冰冰扯了下嘴角:

“不知所谓。”

他狠狠甩袖,冷声说:“拖下去,待侧妃醒来,由侧妃处置。”

他知晓,依着周韫的性子,最瑕疵必报,这仇由她自己来报,才是最好。

时春不动声色拧了拧眉,在张崇让人把卢氏拖下去时,她跪地:

“王爷!且慢!奴婢有一事不明,卢氏禁闭许久,怎会那般凑巧地在那时出现在花园?”

她扫了院子中的人,狠狠地说:

“必是有人告诉了卢氏主子的行踪,求爷明察!”

庄宜穗察觉到时春说这话时,多看了她一眼,她眉眼神色淡了淡,却没有过多表示。

就是这时,刘氏也擦了擦眼,上前一步说:

“爷,适才妾身一直陪着姐姐,卢氏出现的时机的确过于凑巧了些,而且……”

刘氏迟疑地觑了眼庄宜穗,低声说:

“姐姐即将待产,爷分明有令,不得扰姐姐安宁,可——”

刘氏咬了咬唇,没将后面的话说出来,可傅昀听罢之前时春的描述,也猜到她想说什么。

傅昀冷眼看向庄宜穗:

“她将生产,你可知?”

庄宜穗心下一紧,她攥住帕子,似有些悔意,却还算平静:“妾身知晓。”

傅昀扯了扯嘴角:“既知晓,为何还执意请她去正院?”

他将“执意”二字咬得有些重。

庄宜穗稍睁大眸子,似不忿,又极力压着,最后变为自嘲,她说:

“妾身初有孕,险些摔倒,一时心急,才派人请了妹妹。”

傅昀闭了闭眼。

当心中有怀疑的时候,旁人说的话,在他心中也皆是狡辩。

他听见庄宜穗似忍不住地问了他一句:“在爷看来,即使这般情况,妾身也不得请妹妹出院子?”

傅昀睁眼,就见她眼底皆是伤心和失望。

傅昀重复了句:“初有孕?”

庄宜穗眸色稍变,却极力忍住:“爷是何意思?”

但只这些许变化,就足够傅昀确定心中的怀疑,他眉梢闪过轻讽,冷声说:

“你比本王更清楚。”

就在庄宜穗心慌不已的时候,傅昀冷声撂下一句:

“但凡后院有孕者,皆不断出事,后院久久不宁,王妃,你让本王如何将这后院再交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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