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一看见庄强就很有心理阴影,想起了当时那个叫人瑟瑟发抖的发布会,于是回头看了看唐慕安:“老大,你来吧?”
唐慕安面无表情地看看庄强,然后毫无同情心地一指江城:“他是FIVE教练,有什么问题问他。”
“人性呢老大。”
后台总共就没几把椅子,其中有些椅子上放着东西,空余的椅子给了伤员全影,还剩两把归唐慕安和江城,一点都没有给庄大记者让座的意思。 庄强也不打紧,盘腿坐在地上,这便开始了:“江队是吧?这次演出的人员队形,是你安排的吗?”
“当然了。”
庄强指了指全影:“这位是新面孔吧。”
横竖不能指望唐慕安说话了,江城索性大包大揽地回答:“全影,FIVE新人。”
“他的上场尤其是是SOLO那一段,也是江队的安排?”
这下江城卡壳了:“不是。”
庄强顺着江城的目光,望向唐慕安:“唐先生。”
江城得意地一眨眼,成功把采访甩给了唐慕安,然而他的窃喜还没有维持五秒钟,笑容就凝住了。 “唐先生,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考虑,将一个新人安排在如此隆重的场合。但从他的表现来看,他显然是担不起的。”
庄强记者的提问,果然一如既往的犀利,全影没见识过,一下子脸就涨得通红。 江城忍不住吐槽:“你是来采访还是砸场的?有你这么问的吗?懂不懂事啊。”
庄强很淡定,因为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唐慕安,而唐慕安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 等江城吐槽够了,唐慕安慢吞吞地回了一句:“我是什么考虑,好像没必要跟FIVE以外的人解释吧?他的表现怎么了?我觉得很好。”
“包括他的失误摔倒,也很好?”
全影的脑袋埋进了臂弯里,江城一下子站了起来:“庄强,你别仗着自己是资深老记就这么说话啊。你再不出去我就叫保安了!”
唐慕安叫住了江城,他抬起头,迎着庄强的咄咄逼问,点了点头:“是的,他很好,哪怕出现了失误,依然很好。”
全影抬起了头,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唐慕安。 唐慕安继续说着:“他叫全影,你应该没有听过他的名字,因为他从来没有加入过街舞团队,也没有参加过任何演出或比赛,他是一张白纸。正是这张白纸,给了我很多惊喜。他缺乏的是时间和历练,假以时日,他一定是台上闪亮的那一个。”
隐隐间,全影眼底有泪光闪烁。 唐慕安,不愧是他崇拜了那么多年的大神。他太值得了! 一时间,庄强也有点动容,但他停顿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咱们不说以后,就说现在。不管以后如何,这位叫全影的队员在今天确实是实打实的新人,并且是个很不成熟的新人。贸然安排他上台,出现了失误,是不是你们考虑缺失?是否对得起那些满怀热情的观众和粉丝?还是说,做出这一安排的唐先生,廉颇老矣?”
这是庄强第二次发出了“廉颇老矣”的质问。他盼着唐慕安对五年前的退出有个交代,盼着唐慕安还能有强势回归台前的那一天,所以一次又一次地用着激将法。 在庄强看来,那个叫全影的小鬼头,跳得是个什么玩意啊?就那样的水平,moon神竟然把他当做了重点培养的对象?这要回到当年moon神横扫各大舞台的时候,还有这种小孩什么事儿? 庄强忿忿不平地想着,愈发怀念当年的盛况,恨不得此刻moon神就地重出江湖。庄强似乎没有意识到,人的记忆是自带过滤属性的。在很多年以来,他作为一个刚转正的菜鸟记者,在他人生中独自参加的第一场街舞比赛,采访对象唐慕安也不过是个青涩的新人。 江城的手指都快戳到了庄强的鼻子,他是肉眼可见的冒火了:“我管你是谁请来的记者,你再不滚我就轰你出去了!”
庄强毫不畏惧地保持着盘腿坐姿:“江队,要真是这样,那明天的头条,就是FIVE领队殴打记者了。”
此时此刻,最沉默的竟然是唐慕安。他目光垂着,眉头本是轻微蹙着,但在听到“廉颇老矣”四个字的时候,他的瞳孔明显骤缩,然后眉头一下子紧了。 “不是这样的。”
闷热躁动的后台,忽然出现一个清亮的声音,像夏日凉风,徐徐吹散众人心头的阴霾。 “沐云橙?”
唐慕安抬起眼,寻找着声音出现的方向。 沐云橙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模样有点狼狈。 她在角落里蹲了太久,腿有点麻,然而后台没有什么可以支撑的东西,她只能默默走到江城椅背后,用蚊子叫的声音说一句:“扶着我点。”
江城张大了嘴,不知道沐云橙这是唱的哪一出。 盘腿坐着的庄强终于站了起来,惊讶地打量着沐云橙:“你不是FIVE队员吧?你刚才说什么?什么不是这样的?”
“不是考虑缺失,也不是廉颇老矣,而是每个人都要有个机会,失败和成功的机会。你自己那么年轻,应该不是从一开始就担任特邀记者吧?不是一开始就能写专栏吧?是从某个地方起步,才有了今天的成绩吧?那对全影来说,这里就是他起步的地方。”
沐云橙一口气说了太多,忍不住咽个口水接着说:“为什么非要因为一次失败而揪住不放呢?如果一个人连失败都不曾经历过,他又怎么会懂得、珍惜成功?这个街舞主题展,据说是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我们所有人聚在这里,不就是想要看到每一个为街舞付出努力的人都有回报和收获吗?不就是希望街舞越走越好、越走越远吗?”
寂静,静得只剩下外头如雷的掌声和劲爆的音乐。 沐云橙有点惶恐地环视周围几个人,全部像石雕,尤其是唐慕安,低着头,压根看不见面部表情。 她突然发现,她是唯一一个外行人,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好像都是些有的没的。 忽然唐慕安抬起头,眼底的笑意裂了开来:“好了,回答完毕,采访结束。”
庄强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找着纸笔:“那个……你刚才说得太快了,我没记下,能不能再说一遍?”
神经病啊。沐云橙正想翻个白眼,忽然手下一晃,差点摔倒。 她原本扶着江城的椅背,谁知道江少招呼都不打一个就直接蹦起来,椅子一空,沐云橙直接向后倒。 “嫂子牛逼!”
伴随着江城一声欢呼,沐云橙跌进一个温暖的臂弯。 某种干净的好闻的气味传了过来。 沐云橙回头,迎上了唐慕安的双目。 漆黑的瞳里,有深不见底的温柔和宁静:“说得真好,谢谢。”
庄强飞速记着:“嫂子?这位是moon神的……” 江城终于找到了出气的方向,给庄强脑袋重重敲了一记:“懂事点,这种事情不能外传!”
沐云橙差点喷出一口老血。为什么江城还是叫她嫂子? 重点是,现在面前还有个记者啊! 再也顾不上其他了,记者当前,她真怕一个小时后全网传播moon神嫂子这件事,于是当着庄强的面说着:“大家都不要误会,到目前为止,我跟唐先生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
江城大脑一片空白,呆呆看着唐慕安:“老大……” 唐慕安的表情很静默,先前所有的温柔宁静全部褪去,此刻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好像他的身体机能,在那一瞬间直接死机,久久不能运行。 在沉默了许久之后,唐慕安垂下眼,缓缓点头:“她说的没错。”
好了,男主角发话了。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