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沈义成、温瑾诺和陆钰已到身前,霍云城不好怠慢,只竖起食指遥遥指了指白泽卿,大有秋后算账的意思,便转身领着几人进了酒楼,上了二楼雅间入座。
屋内银碳取暖,酒菜刚上,处处透着温馨雅致。
雅间内除了霍、沈、温、陆四人,还有一个正坐在琴几前缓缓拨弄的女子。
那女子看年纪已经有二十来许,五官十分美丽。她看见几人进来,也不说话,只微微颔首,信手在琴上轻弹,琴声清越,十分动人。
霍云城见沈义成打量那个女子,便说:“她是泮月楼的琴师隐云娘子,每半月会来芙蓉楼为雅舍贵客献艺一回。今日恰好她在,素知几位大人要来,便特意留下,请各位聆听赏鉴。”
本朝以来,北疆乐器和歌舞盛极一时,七弦古琴往往因“古声淡无味”而少人欣赏,但泮月楼却历来有琴师成唐时凭着高超的琴艺极受赞誉。上一代是霍青青,这一代是隐云。听闻元州文豪陈大家也曾连续半月住在泮月楼听琴饮酒,为她写诗。
温瑾诺极擅古琴,对霍青青和隐云的技艺皆早有耳闻,只是他家风甚严,几乎不去风月场所,因此一直甚为遗憾。此时得见二者之一,自是欣喜,当先便对隐云点头致意。
沈义成乃一方武将,不好音律,倒是对霍云城笑道:“子侯,方才那位小娘子是何人呀?你我相识多年,可不见你对谁如此看重啊。”
以他对霍云城的了解,他这人小有洁癖不说,一向与旁人都保持客气冷淡的距离,对女子更是疏离。方才掀开窗帘看见他抱着一个女子上了马车时,着实吓了一跳。
“是我府上的医师小娘子。她医术甚好,只是,”霍云城顿了顿,似有深意的说道,“身体不大好。”
“你呀你。”有名的病秧子说别人身体不好,沈义成也是不客气的大笑道:“不过,看着年纪不大,能有多高的医术?我倒是瞧着有几分面熟啊,常跟着你?”
霍云城只微微嗯了一声,便没再搭话,只招呼众人用菜。
温瑾诺听得琴声略缓,抬眼见阳光正斜照在隐云的眼睛上,耀得她垂眼间眉尖微蹙。便轻轻放下筷子,走过去将她面前的竹帘轻轻放下。
霍云城微微挑了挑眉,望了一眼隔壁妹妹所在的雅间,终是没有说话。
沈义成笑道:“温大人果真爱琴,更是细致的人。”
隐云的一曲《阳春白雪》正到最后,雪竹琳琅,清空长响,令人忘俗,几人谁也没有回沈义成的话。
只听得余音袅袅,凛然清洁,而隐云手按在琴上,稍稍平复,才起身向众人行礼。
温瑾诺赞赏道:“真是绝妙,隐云姑娘琴艺,实有大家之风。”
陆钰也赞道:“确实不仅技艺纯熟,琴中尚见风骨。白雪阳春,一曲西风几断肠。好得紧。”
隐云缓声道:“诸位大人谬赞,隐云献丑了。”言罢便敛衽行礼,抱琴退出去了。八壹中文網
雅间已无外人,沈义成便直接问:“虞山仓烧了,邴山仓那点儿粮,撑不过十天,元州这边,诸位打算如何应付?”
霍云城不客气的直接刺回去:“怎么成元州的事了?沈大人是不是忘了这些流民从哪里来?要不沈大人将他们都带回去,元州的事倒也不必沈大人操心了。”
“子侯这话什么意思?元州出这么大的案子,是我沈义成的错吗?”
“两位,”温瑾诺赶紧调停,“孰对孰错不是我等该论的。且放一放,我们还是想一想,需得如何解决粮食和流民的问题,对吗?”
……
隔壁雅间,白泽卿已经找酒楼小二要了纸笔,将前夜五人的小像绘了出来。
半夏看得感慨不已,“你这一手画技,确实了得。”
此时隐云娘子已推门而入,白泽卿笑道:“还要感谢隐云娘子的琴声,能叫人静心凝神。”
隐云第一次见白泽卿,不由略呆了呆。
霍三娘便唤她,“来,隐云,见过白小娘子。”
两人见礼,霍三娘便唤她们先坐下用饭。隐云望了一眼窗外,对霍三娘道:“隐云是来告辞的。”
霍三娘随着她的眼神往窗外一瞟,看见了泮月楼的马车,立刻明白是霍隐星来接她了。于是点了点头,道:“去吧,今日辛苦你了。”
待隐云离去,霍三娘品着茶,看着半夏和白泽卿用饭,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我知晓你的意思。你是希望能找到那帮人的落脚之处。不仅是想找线索,还想找是不是还有什么赃物?”
“嗯,”白泽卿舀了一碗银耳羹,说道,“这帮盗匪不是一次两次作案了,既不是元州人,应是想着乘元州流民多,时局乱来捞一笔就走,没这么快能脱赃。”
“那行,我把小像交给掌柜,让我们的人立刻拿去誊绘了去各处寻访。”
霍三娘刚走出雅间,白泽卿便有些无奈的对始终眼神往她这边飘的半夏说道:“半夏姐姐,我真的没事。”
半夏放下碗,一本正经的问道:“那个,想着就我们俩啊,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修炼了什么奇怪的功法?”
白泽卿一口汤羹在嘴里险些呛到,忙摆了摆手,道:“不是奇怪的功法。”
她顿了顿,诚恳说道:“实话跟你说,我跟着师父学习山医星相卜。”
这是实话,但半夏似乎并不是很信,只是也没有再追问,叹了口气,说道:“算了,不逼你,二爷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白泽卿:“……”真是谢谢你!
她突然放下汤勺,问半夏:“鸟儿呢?”
“远哥那儿呢。放心。死不了,”半夏又不是很确定的补充了两个字,“应该。”
“半夏姐姐不如你将它卖给我吧。”
“啊???”半夏一脸难以置信。
白泽卿摸了摸口袋,愣了愣,说道:“先欠着,十八两银子,回头给你。有拖无欠!”
“什么情况?送你你不要,这会儿要买?”
“不能送,我买她。姐姐吃好了吗?”见半夏点头,白泽卿便拉着她起身往外走。
“喂,我送你啊,买什么买?我半夏缺这点儿银子吗?”
“不缺不缺。”白泽卿道,“十八两我付得起,咱不争了!”
白泽卿心想这鸟有灵,还是钱货两清的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