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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白泽卿已经开始学习符道的事震惊了听泉寺上下。
晨练后,一干和尚沙弥便将她团团围住,不约而同的都是一个问题:“什么?你已经能引气入体了吗?”
白泽卿揉着耳朵,刚开始不由得有点沾沾自喜,但还没等七情上脸,她自己已经先一步惊觉,想起自己不过刚刚踏在漫长无边修行路的门槛儿上,连忙给自己泼了一大盆凉水,收敛了心神。
她立刻作出一派宠辱不惊,虚怀若谷地点了个头,淡淡地道:“嗯,算入门了。”
小沙弥们顿时“哇”的一声,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众和尚听了这话,反响不一。
其中,最正常的就是达摩堂大师兄了。但这一脸淡然怎么看都有些强装的成分在。
这位大师兄乃慈法禅师亲传弟子,聪明刻苦,一向严于律己努力修佛,已经在四年前引气入体。如今佛法学得也游刃有余,眼见修为还待大迈步。
然而他本就是大旱之年慈法禅师路边捡回来的婴孩,引气入体时已是二十有四,严格算起来佛法浸淫没有二十年也有十余年。万万没想到,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娘,也不知跟那道士学了多久,竟然已经有了气感!
大师兄点头,对白泽卿微笑道:“师父说的没错,修行之路,资质和努力缺一不可。小施主自来了听泉寺,日日刻苦,不眠不休的努力。想必资质也是万中无一的。”
白泽卿懵了。大师兄恐怕误会了吧?她觉得自己能引气入体完全是因为师父给自己额头那一指开的光啊!
但她没来得及解释,大师兄说完话向她施了一礼就回去用功了,都没顾上去斋堂用饭。
慈法禅师看了很是欣慰,知道大徒弟会难受一会儿,但难过只是一时的,白泽卿对弟子们的鞭策作用才是长久的。
可惜,慈法禅师还没欣慰完,他就发现,寺门上下只有大师兄这么一位长了心的。
其他弟子要么被每日晨练晚课和挑水洒扫等事无巨细折磨的半死不活没有精力长别的心。要么便是那些还没有到长心时间的小沙弥们,“哇”完之后,她强任她强,每日里只要能吃饱斋饭就没什么别的念想。
慈法禅师看着他那镇寺之宝的首徒,每日里愈发的奋发图强,多少有几分失了方寸,又有一丝担忧,有心想劝解几句,佛门讲就的是一个“悟”字,需得循序渐进,不可心急。
但又见他首徒每逢晨练晚课见着白泽卿立刻就眉开眼笑起来,十分有干劲儿的与之讨论修行之道。又干脆把心放回了肚子里。算了,师百家之长也是好的。
白泽卿符道刚刚入门,刻出来的东西歪歪扭扭,乱七八糟,愣是一笔拉不正。于是用了慈法禅师给的钥匙天天泡在藏经楼里寻一些佐证。正好有许多不懂的地方,也不好每次都去烦劳慈法禅师,恰巧大师兄主动要与她“互相讨教”,她求之不得。
这天晨练后,她见了大师兄正朝她走来,便亲热的唤:“子墨师兄,今日亲手做了几块梅花奶糕,去我小院坐坐?我有本经书不大明白,还要请子墨师兄指教。”
“小施主太客气了,贫僧在符咒方面也有很多不懂的地方……”
于是两人都没有去斋堂,说说笑笑的便去了居士小院。
一群小沙弥:“这还是他们严肃严格的大师兄吗?”
“大师兄的尊严何在?”
慈法禅师:“……”
行吧,一切皆有缘法。
……
白泽卿捧着经书捡着不懂的地方与子墨大师兄讨论了大半个时辰,待子墨师兄离开,白泽卿搬了竹椅老老实实坐到花圃前,一丝不苟地画完了这幅小唐卡最后的描金部分,一直画到了半夜,除了中途雷打不动的去了晚课,回来后掌了灯,将画架搬到了书桌旁,便泡在了书桌旁一动不动。
直到寅时中,唐卡终于完成了。
她静静望着唐卡,细细观想,再次入定。
这一次较之前次多了更多体悟,也听到了更多更细致的声音,看到了更远更辽阔的地方。
卯中,小沙弥按惯例哒哒的跑上台阶,便看见白泽卿静静坐在书桌前,周围的桌上地上椅上都是枯枝砂砾,落叶花瓣——
窗未关,她身周气息流动席卷了四周的落叶花瓣,绕着她身周飞舞,再缓缓落下。
小沙弥雪见再一次看呆了。
他觉得他这些天在居士小院里发的呆吃的惊比他这整七年的人生还要多。
小雪见知道白泽卿入了定。他是见过大师兄入定的,但他短短七年的人生里,着实没有见识过入定了之后动静这么大的。
他不敢打扰白泽卿,蹬蹬蹬的又跑下台阶,他要第一时间去跟师叔祖汇报。
……
小沙弥跑开不久,白泽卿缓缓眨了眨眼,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然后她再次尝试默念了傀灵术的法诀,两根浅金色的丝线缓缓从她的小指和无名指游出。
这次,不再是气若游丝的虚线,而是两根凝实的浅金傀线!
她将灵气运于指尖,指使着两根傀线去翻书,开抽屉,做一些简单的动作,都顺利的完成了——除了中途碎了一个小茶盏。
白泽卿欣喜异常,她第一时间将木雕小人儿拿了出来,轻轻摩挲半晌,她压下心中澎湃的想要尝试的渴望,却始终没敢造次。
她安慰自己道:快了!照这个进度,少则半月,多则再有一个月,应该可以凝实五根傀线,那时候再试一次。她一定会在察觉力有不逮的时候立刻放弃,不会再贪功冒进的。
她记得师父的叮嘱,不敢再找死,其实主要是不想再给师父添麻烦。
她其实很会阳奉阴违,夫子让抄书她就或威胁或利诱同窗帮她抄,要么就将两只毛笔绑起来一抄就是两份,也不管写出来的字有多丑。大姐姐罚她闭门念书,她便在书中夹了话本看,被大姐姐发现了便打她手心,还责令二哥守着她念书写字,她便央求二哥让她用画画代替写字,直缠得二哥没了办法。
但她不想也不喜欢这样对付师父!
师父不说谎,她也不想骗师父——鬼知道骗了她那一根筋的师父会招来什么不得了的后果,那可是她九千两的大债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