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山门外的流民愈加混乱,和尚们也有些惊慌。
此时,王驰快马已至山门,奚远七远远望见,赶紧迎上,将情况说明,便要带着王驰入内。
王驰却在山门口停下,转身望向流民队伍。他身形高大,快马而来又裹挟着杀伐果断的气势,此时大多数人都已经暂停了呼喊,望向他。
已有消息灵通的流民议论:“这便是西北铁骑的少将军?”
流民中便已经有人扑到身前跪下,“少将军,求少将军救命。”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跪地大呼。
混乱中,王驰果然望见了流民队伍的边缘停着一辆黑色马车,车帘微微撩开一角,看不清里面,马车旁侍立着管事模样的中年人,正和车内之人说着话。
王驰微微皱眉,并未说话。
这么一会儿,施宇和施凌带着一众兵士衙役也已经赶到了。
王驰对奚远七道:“围了。寺外的让尹府丞带衙役逐个排查登记。不配合的直接锁了。清查无疑的先放行,但需要登记落脚之处,十人为伍,互相担保。”
“是。”奚远七领命,正要转身,便听王驰补充道:“对了,”他抬了抬下巴,“那黑色马车也得查,好好查!”
奚远七微微一愣,看了一眼马车方向,连忙应声退下。
片刻,听泉寺已经被黑甲铁卫和西南水军围了个水泄不通。
流民们不知所以,慌乱不堪,在军士们的包围下却也不敢妄动。
王驰面向一众和尚问道:“哪位是主事人?”
慈法禅师口宣佛号几步上前,道:“贫僧慈法,代行住持事。”
“慈法禅师,还请开放斋堂放些赈济。”王驰说着递上一只锦袋,道:“这些香火供奉是我的心意。”
慈法禅师微微皱眉,望了一眼王驰,又望了一眼惶恐不安的流民队伍,略一犹豫还是接下了锦袋。
王驰便朝他微一点头,在一众人等的簇拥下往山上走去。
慈法禅师带领一众和尚忙着安抚流民,因开了斋堂放粥和馒头,流民反倒比初时镇定了许多。
霍家马车那边也过来了好几个小厮伙计,搬了许多干粮,又帮着僧侣们喊话放赈,维持秩序。
流民从慌张混乱到渐渐配合兵士们登记调查,互为担保,再领取赈济,不一会儿便秩序井然了起来。
奚远七因受了叮嘱,特意留心马车一行人,待兵士们前去查访登记时也十分配合,毫无可指摘之处,不由暗自点了点头,也不再过多在意。
待流民们排队领赈时,霍二爷裹着厚厚的玄黑锦绣斗篷下了车,管家只说二爷乏了,想找个地方喝口茶,笑着塞了一把银票托了刘院判帮忙带进了寺内。
刘院判平时便受了霍家不少好处,又是知道霍二爷身子不好,自然不会推脱。便领着管家,侍女扶着霍二爷,沿着不让人留意的角落,缓缓往山上走去。
厢房被衙役兵士团团围住。
仵作正在验尸,推官在检查现场。
通判正在问询第一个发现尸体的净人1,那净人这两天一直负责知府的饮食,送饭来的时候喊了半天无人应答,似见门虚掩,推开门的时候看见一双脚在眼前晃悠,当即吓得跌坐在地,饭菜也翻了一地。
此刻与通判答话,也脸色青白,瑟瑟发抖,说话也结结巴巴。
……
道士转至药师殿后的梅山,选了个视野极好的位置看热闹,白泽卿死乞白赖的搬了小几跟来,黏在道士身边端茶送水。
白泽卿递上半杯新茶,道:“师父……”
“瞎喊什么!”
道士触电般灵巧的往旁边避了好几步,破道袍甚至挂到了旁边的梅枝,扯得“刺啦”一声响,哪有半点仙风道骨。
白泽卿忙将茶盏放了,细心的帮他把袍子从梅枝上取下来,还拍了拍,“这府尊大人为什么非要跑来听泉寺上吊啊?”随后看着道士,“你说奇不奇怪啊?师父!”最后两个字喊得特别清亮。
“道童,道童!师什么父?”
白泽卿毫不介意,继续道:“这府尊大人以前找我舅父定过唐卡的。也就是说,他算得上是位居士,居士都信阳寿未尽,不入轮回,又怎么会专程跑到佛寺来自尽?”
然后她十分认真看着道士,说道:“这不合理啊,师父!”
“住嘴,老子不收徒弟。”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师父!”
道士懒得再搭话,甩了甩袖子就往厢房那边走去。
“师父,你等等我啊!”白泽卿抬脚便追,嘴角微微上扬。
看着道士高大的背影,她脑海里情不自禁的出现了这道士背她上山,雨夜里将她护在怀里的样子。哼,原来你是这样的道士,吃透你了!
“师父师父,我们别太近了,我还是个钦犯啊,他们都是要抓我的!”她一边追一边喊。
“莫跟到老子!”
白泽卿置若罔闻,紧赶慢赶跟着道士跑到了厢房外隔着十几层台阶的一处药园旁,此处能看清厢房内外。
当她看到裹着披风站在厢房不远处的松树下,正捧着手炉看向厢房内的霍二爷时,“咦”了一声。
……
这边厢房内。
仵作验尸,确实是上吊身亡,于是通判与推官商议,准备如此结案。
今日王驰、施宇两位大将军皆在现场,天使陆钰也随行而来,便由不得他们二人做主。于是两人推脱一番,便由通判前去请三人审视结案。
便此时,王驰若有所觉,转头朝药园的方向望来。
白泽卿一惊,吓得赶紧躲到香樟树后。
道士嫌弃道:“怕什么?他又看不见你。”
看不见?便如同那日在船上么?
白泽卿便毫不怀疑的从树后走了出来,光明正大的站在道士身旁。
从初见至今,虽时日不长,但她发现,道士即便说话再离谱,却似乎从未说过一句假话。
果然,王驰望了片刻,皱了皱眉,便转回头去。
“师父,他真的看不见我!”
道士一副看乡下土豹子的眼神,“闭嘴,凝神。”
“哦!”她赶紧朝厢房那边看去,隐隐能听见那边说话,却并不能听清内容。
道士见她一脸苦相,大发慈悲道:“含眼光,凝耳韵,缄舌气,听心息。”
白泽卿欣喜,心道:果然是嘴硬心软。连忙平心静气,按道士说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