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巨大的敲门声吵醒的时候,季里还戴着耳机躺在床上,耳机里的音乐声已经被周围的环境音覆盖,显得非常违和。
这已经不知道是季里浑浑噩噩混日子的第几天了,从他有记忆开始,就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以前绝大多数时间都是要用来刺绣的,不是在绣房,也会是在书房里撸设计稿或者画画。
卷太久了,突然躺平,别说还真的挺爽的。
但门外的敲门声已经大到没办法让人忽略,季里顶着一头乱发起来开门,一把门打开就看到蒲绣绣那张愤怒的脸。
这次真是想说她是大脸都不好意思,她那个助理也不知道每天在干什么,没给她吃饭吗?人越大脸越小,再过几个月,怕是要瘦没了。
“你没死啊?”蒲绣绣张嘴说的话就不中听,“没死给你打电话不接、发微信不回,你想干什么?”
“我跟你什么关系?”季里面无表情地转身往里走,“你给我打电话我就一定要接?你给我发微信我就一定要回?我想干什么你管得着吗?”
然后蒲绣绣就从他身后直接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把人踢得一趔趄。
季里好不容易稳定住自己,愤怒地转身:“你有病啊!”
“我看你才有病!”
蒲绣绣被扑鼻而来的酸腐味冲得往后退了一步,她捂着鼻子问:“你这里是垃圾站吗?垃圾站还每天有环卫工人清理呢!”
“关你什么事!”
这两个人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像小孩子这样吵架了。
季里重新掀开被子躺回床上去,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但蒲绣绣还真不吃他这一套,她直接上手把他盖好的被子又掀开,居高临下地看着季里,面无表情地命令他:“起来。”
季里掀开眼皮扫了她一眼。
蒲绣绣:“起来,好话不说第三遍。”
她自己大概没有意识到,这还是很小很小的时候,他们俩吵架的时候,她就总喜欢说这句话。
明明她比季里还小两岁,不知道为什么,总一副大姐姐的样子,那时候季里就不服,总觉得她是仗着蒲颂是她爸爸,在盛气凌人地跟他说话。
但后来发现并不是这样,蒲绣绣只跟他这样说话,她对别人都挺客气的。
后来季里就不再抗拒了,甚至心里还隐隐有些得意。
蒲绣绣对他,就是对别人不一样。
可是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蒲绣绣就不这样对他了,她跟他说话的时候,就跟对其他所有人一样,客气又生疏。
季里一晃神的工夫,蒲绣绣直接上手把他从床上拖了下来。
因为没料到,也就没防备,季里还真被她拖下了床,坐在地板上。
蒲绣绣活动了一下手腕,还在那吐槽:“天天吃了睡、睡了吃,胖成这样,把我手都给拖疼了!我手可是绣花的手啊!”
季里从地上爬起来:“那我还要跟你道歉了?”
“道歉也没用!”蒲绣绣双手叉腰,“我们俩的烂账,现在就懒得跟你算了,但你师父怎么得罪你了?别怪我小心眼,从小到大,他都更偏心你,结果呢?他生病住院,你师母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到头来还得我去,你觉得自己这么做合适吗?”
季里一下懵了:“师父住院了?”
“你还关心吗?”
季里一下慌了神,他慌慌张张地把衣服套上,就要往外跑。
“你知道他在哪里吗你就跑!”
到了这时候,蒲绣绣心里总算是舒服了一点,季里只是不知道蒲颂的情况,还在跟他闹别扭,他真的知道蒲颂生病的时候,还是很紧张的。
作为一个被抢走了父爱的女儿,蒲绣绣在这一刻觉得自己简直圣母心泛滥了,她居然在为蒲颂感到欣慰,总算是没白疼这个徒弟。
季里看向蒲绣绣的时候,眼神里的慌张是演不出来的,他声音都有些发抖:“师父他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事,”蒲绣绣很满意他的反应,“今天出院,我让沈玥送他们回去了。”
“那我……我……”
季里实在是说不出口“我现在去看他”,最后只能颓然地又坐回了地上。
“我真的挺好奇的,”蒲绣绣干脆也盘腿坐在地上,和他面对面地问,“你师父对你的偏爱已经没边了,上次那个节目,他要不是为了给你撑腰,根本也不会去,这你心里比我清楚,而且你不是一直很尊敬他的吗?比我还把他当爹,你们俩怎么会吵起来的?还吵得这么厉害?”
季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被逼急了就说:“你怎么不去问师父?”
“你师父什么德行你还不知道?他看见我就只会发脾气,”蒲绣绣叹了口气,“我都要怀疑我们俩是不是抱错了,你才是他亲生的。”
季里无声地咧了咧嘴:“你长得跟他这么像,怎么可能抱错了。”
蒲绣绣难得被噎住,好半天才说:“谁跟他长得像了!”
“你,”季里数给她听,“你鼻子、眉毛、嘴、脸型,除了眼睛像师母,其他哪里都像师父。”
蒲绣绣简直无语:“我过来是跟你讨论我哪里像他的吗?”
“这件事你就别管了,”季里再次从地上爬起来,“我去看看师父。”
蒲绣绣“哦”了一声:“那你去吧,我走了。”
她真的也从地上爬起来,说着就要走的样子,季里从身后拉住她:“你不跟我一起去?”
“你们都要和好了,师慈徒孝的,我一个外人,过去干什么?”蒲绣绣自嘲地笑了笑,“他在医院里,我都只有在他睡着的时候进去看看他,不然肯定又要骂我了。”
季里犹豫了一下,蒲绣绣就不耐烦了:“我不知道你们到底为什么吵架,说不好奇吧,那肯定是假的,但你不想说,我也就不问了,只不过他现在年纪大了,我妈给你打那么多电话你都没接她才想起来找我,证明你平时确实对他们也不错,我还是得谢谢你。”
季里被她突然的道谢搞得有些手足无措,蒲绣绣就说:“你还是先刮一下胡子,看你现在这样,你师父又要担心得直接从病床上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