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淡转过身，不再去看曦玄。
对于她来说，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曦玄这个娘亲便没必要认了。
“圣女离开后，爷爷与云家那一大家子人，一心盼着你们回家，常年担心着你们的安慰，不知你们是生是死，惟愿有一日能再见到你们。”
云小六更是如此，但这一句，云淡却没有说出口。
因为云小六早就死了，她是带着遗憾离开的，占据云小六身体的她，虽然能帮云小六完成心愿，但却无法弥补云小六心中的遗憾。
有些事，一旦发生了，便再也无法弥补。
“圣女既然早已下定决心，在离开之前，便该与爷爷和一种叔伯讲明，害一大家子人平白担心了这么多年。”
“我……”曦玄闻言如鲠在喉，面对云淡的指责，竟是无言以对。
云淡：“神族跟人类灵修终是不同，我们人类灵修看中情分，而神族却更讲究缘分。”
“既然圣女与我以及我的家人缘分已经，便莫要强求，对大家都好。”
“走吧！”君卿拉住云淡的小手，对曦玄这种母亲，更是没什么好脸色。
但曦玄却不想放弃这段关系，如今她什么都没了，若是与亲生女儿的关系被斩断，她往后还有什么寄望？
她这一生，活得太失败了。
总以为什么都设想周到，以为自己做的一切，是为了所有人好，却从未想过她做的一切是不是对方想要的，也从未征求过别人的意见。
大滴大滴的泪水从美眸中溢出，曦玄扑上前去拽住了云淡的衣袖。
“等等，先别走，小六！”
“我知道你就是我的小六，能不能听娘亲把话说完，就一小会儿，不会耽误太久。”
“行吗？”
她用乞求的目光望着云淡，眸光是云淡从未见过的脆弱。
云淡站在那里没有回头，“圣女还想说什么？”
见云淡语气不善，却没有立刻离开，是给了自己机会说话，曦玄立刻道：“小六，你相信娘亲，娘亲真的是爱你的，当初离开云家之时，娘亲只想你平平安安在天禧大陆一世逍遥，不希望你太突出，走出天禧大陆介入到神族与帝鸿的争端中来，成为帝鸿的目标。”
“所以，你将灵源之种留在了我的体内，还封印了我的灵脉，让我无法进行深沉修炼，一直做一个被世人嘲笑看轻，受尽欺凌的废物嘛，好一个平平安安，异世逍遥啊！”云淡出言讥讽。
曦玄怔了怔，眼神左右飘忽了一下，眸光神光聚拢望着云淡。
她虽离开了天禧大陆，却一直注意着云家与云淡，本是天才少女的云淡，被人挖走灵脉无法修炼，在墨滋国受尽嘲讽之事，她是知情的。
她怕自己一动，自己的女儿和云家会被帝鸿注意到，便不敢轻举妄动。
若是她肯施以援手，恢复灵脉对她来说，不算难事。
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曦玄满心忏悔，“我不知道会那样，若我一早知道，那样做会给你带来那样的痛苦经历，我必定不会那样做。”
见自己的妻子痛苦不已，冥夜终于忍不住，上前扶住曦玄，对云淡道：“你娘亲当初也是迫不得已，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真的不能理解她吗？”
这话让云淡觉得好笑，她扭头瞥了一眼冥夜，对冥夜也没有好脸色。
“理解？有冥主理解不就好了。冥主不愧是与圣女喜结连理的人，不论是想法还是做事的方法，都如出一辙，打着为我好的名义，你们可是一人为我下了一道封印呢！”
这话分明在说，你冥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自己的屁股都还在沙坝里头，竟然还帮别人说情，脸呢？
为了解开封印，云淡没少吃苦头，还得放开了让别人揍，才将那封印打碎。
眼前这两人给她的，父爱和母爱什么的，她还真是难以消受！
冥夜闻言，嘴角抽了抽，闭上了嘴。
曦玄倒是有些惊讶，大概是没想到，冥夜也会给云淡下封印，那她的小六在修炼之路上，遇到的坎坷起止是一座大山，简直就是群山环绕，山外山。
她竟不知，自己的女儿过得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艰难。
“我…我不知道，对不起小六，我不知道你过得是那样的……”
曦玄泪如雨下，满心悔恨。
“我……”
她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被云淡打断。
“你想让我做个普通人，就给我下封印。”
“你不想让君卿得到凤髓灵体，以及我体内的灵源之种，便破坏我的大婚，将我的夫君关在鸿蒙荒域，意图让我二人在长久的分离中，逐渐离心。”
“你想磨砺我，让我在战斗中增进实力，便不断让你的属下给我找麻烦，给他们下达诛杀我的命令。”
“当我成为不可忽视的存在之时，你担心帝鸿最先注意到我，便又为我好，让青鸾神君带走云玦，将我引入天阙神宫。”
“为了对付帝鸿，你又为了我好，让青鸾照顾我，教我神族功法，将我一步步引入你的陷阱，被你逼着嫁给蓝砚或者是云玦。”
“然后呢，再抱着圣女的不杀之恩，跟云玦或者蓝砚成婚，对圣女你感激涕零吗？”
云淡句句实言，语气铿锵掷地有声。
“我……”曦玄语塞，竟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发出低低地抽泣声。
“呜呜呜……”
“小六！”一向沉稳的冥夜，听到这番话也禁不住瞳孔震颤。
听到他的声音，云淡转而看向了他。
“还有你。”
她盯着冥夜道：“冥主有什么资格劝我理解，当初圣女离开云家之后，你便跟着离开了。亏我以为你跟圣女夫妻情深，却没想到，你竟然躲在暗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看着亲生女儿不顾一切地努力修炼，只为寻找自己的感觉如何？”
冥夜：“……”
云淡此前不说这些，是为他们留足了颜面。
她们若不招惹她，此后不理她们，各走各路便罢。
可她们非要纠缠，她自然不会客气。
“不要用一句为我好，便将你们对我造成的伤害磨灭。”
“你们在此与我说这么些话，无非是想求得我的原谅，换你们心安罢了。圣女，冥主，你不觉得，让我一个满身伤痕的人，原谅对我造成伤害的你们，对我来说就是一种逼迫吗？”
想拿父母的身份，来绑架她，哼，没有可能。
她没跟她们算账，已经是对她们最大的宽容了。
“小六……”曦玄泪眼汪汪地望着云淡，攥紧云淡衣袖的手不愿意松开。
云淡用力将自己的衣袖从她手中扯出来，语气冷硬道：“圣女还是模样再耽搁时间了，我也只能将鸿蒙稳住片刻，以帝鸿的实力，很快便好寻到那方阵法，那阵法一旦发动，后果不堪设想。”
“有些人，圣女或许不在意他们的生死，但不代表我不在意。”
君卿扬了扬唇角，拉着云淡的手往前掠去。
他心中暗道：“不愧是本尊的娘子，这样的父母，咱不稀罕。以后有为夫，他们缺失的那一份儿，为夫加倍补给你。”
“小六！”曦玄始终不愿放手。
她知道，云淡所说的有些人，指的是云家的人，是天道宗门的那一众人。
云家人她当然要救，她是神族圣女，万界安危系于她一身。
不止是云家人，万界各族之人的性命，她都要救。
她只是不想接受，云淡不认她这个娘亲的事实，不想却被云淡误以为她在拖延时间。
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啊！
她从没为自己谋求过什么，一心都在维护万界和平稳定，她希望云家的人平安喜乐，希望自己的女儿平平安安，希望靠自己的力量阻止帝鸿。
如果有一个人必须要牺牲，她一个人就可以了。
可为什么最终，她好像一无所有了！
冥夜幽幽叹息一声，揽住了曦玄的腰身，“有些伤害，的确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的，你莫灰心，来日方长！”
靠在冥夜的胸膛上，小手被冥夜的大掌握住，曦玄不由得想起，与化身萧天策的冥夜待在云家，那些日夜相守的日子。
“冥夜，我好像什么都没有了。”曦玄的声音很空洞，好似失去了魂魄的呓语。
冥夜搂着曦玄的手臂紧了紧，“并非如此，你还有我。”
短短的一句话，却让曦玄的心奇异地安定下来。
她静静地靠在冥夜身上，任由冥夜带着她腾挪飞移。
还好，她身边还有他！
云淡所说的阵法，在鸿蒙荒域之中。
快速往鸿蒙荒域前进之时，君卿疑惑地问云淡，“为何鸿蒙之中，会存在那种级别的杀阵？”
他来鸿蒙的次数不少，偶然见到过那阵法一次。
只是从阵法数仗之外路过，他便能感受到那阵法的威慑力，即使阵法有些破损，但其上繁复的阵法符文，连他看了都甚为心惊。
一旦那座阵法发动起来，要毁灭万界，绝不是虚话。
银装与九灵几人听到君卿的问题，纷纷将疑惑地目光投向云淡，他们也很好奇。
九灵：“古神曾经生活的鸿蒙，竟然布下那样的阵法，难不成古神们很早之前就想毁灭万界了？”
银装：“那群古神是不是有病？”
花宴看了看云淡，又看了看银装，面色有些复杂。
玉无明什么都没问，但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浮现出了几分疑惑。
几人各种猜测之时，云淡却很平静地说道：“鸿蒙之中的确不该存在那样的杀阵，既然存在了，自然是为了杀我！”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怔住了。
他们都明白，那阵法原本要杀的，是鸿钧祖神。
能杀死鸿钧祖神的阵法，该是何等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