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办公室本来就他一个人,刚刚他又听得无比投入,愣是大白天被这唢呐吹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韩一则重新将椅子拉到桌子前,左右打量,确定房间没有别的脏东西,继续开始听着这首名为《囍》的灵异向歌曲。
一直到歌曲放完,韩一则才深出了一口气,歌曲的后半段,他已经不敢呼吸了,细心的听着这首歌的每一个细节。
除了那如神来之笔一样的唢呐,人声演唱也不差,特别是歌手独有的戏腔韵味,更让这曲子的民俗诡谲的氛围更上一层楼
“好!好!好歌!这下肯定有了!”作为专业的作曲人,韩一则知道伍信为什么在群里那么说了。
他甚至觉得,伍信说的有些保守了,即便是去找曲爹,也未必能写出这么契合片方要求的歌了。
这首歌,无论词曲、还是氛围,都和片方给的要求无比契合,
带着镣铐跳舞,还能做到这种地步,韩一则简直想看看这个叫苏元的年轻人脑子是怎么长的。
韩一则在群内发了一句:“对不起,昨天下班有些事情没有看到邮件,刚刚听过了,估计你们是不用忙活了。”
韩一则撒了个小慌,不让自己太丢面子。
伍信:“长江后浪推前浪,不要自傲啊主管,小心被拍死在沙滩上啊。”
韩一则:“呵,这话还是说给你自己听吧。”
听了《囍》,韩一则就把心放回肚子了。就像伍信说的,要是这一版都不行,他也只能让片方另谋高就了。
在群内发完消息,韩一则没有急着把这首歌发给片方,而是取出了自己的耳机,又听了一遍。
再次感受了一遍那种诡异直冲天灵感的奇怪感觉,韩一则嘴角带笑将文件封存,发送给了对方的制片。
——
粤州的山间小村庄,一个破败木屋外,散落着红布、破损的花轿,还有一大堆面具。
木屋内,几台摄像机正对着房间中间一对面色苍白的新人。
这里是电影《鸳鸯债》的拍摄现场,导演徐可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专注拍摄。
饰演新人的两个演员,新娘脸上留着血水,新郎面色苍白,不似活人。
在一群带着面具的村民的强压下,肢体僵硬的跪拜高堂。
一幕过后,徐可举手:“ok!补拍第十三条过,休息一下。”
徐可刚刚拿起水杯,准备喝口水,制片人王伟然走了过来:“徐导,曲殇又给我们发了一首歌,要不要听一下?”
“又一首?”徐可不耐烦的说了一句:“这已经是第八首了,你说全国音乐做得最好的是青州,青州做的最好的是曲殇,结果八首没有一个我看得上的!这算什么最好的音乐公司?”
“还有一个月不到,我们电影就要上映了!到时候找不到好的插曲,我唯你是问!”
制片人李伟然尴尬的笑笑:“导演,其实我感觉前面几首也还不错……比一般的音乐公司出的好不少。”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氛围,我要的是氛围!不是只要恐怖!要的是中式恐怖!懂吗?”徐可一拍椅子的扶手:“前面几首确实有些恐怖的感觉,但和歌曲的契合度完全不够,我要来干什么!”
“佳禾公司已经联系我了,要是曲殇实在不行,就找别的公司试试,明天你和他们的负责人接触一下。”
制片人站在徐可旁边,要不是躲得远,差点被喷了一脸口水。
徐可本来就暴脾气,他也不敢反驳,只是悻悻的说了一句:“那这首还听吗?还是直接退回去?”
徐可喝了一口茶,靠在椅子上短暂休息一下:“放吧,当作休息音乐给大家放松一下吧。”
“好。李伟然将密码输入,将歌曲接入音响,点击播放。
二胡和琵琶的结合,轻柔舒缓。
徐可闭着眼睛说了一句:“我就说,我要的是诡谲的氛围,就这,是要给人催眠的吗,到时候插曲一放,全场观众全睡了,我们不是白拍了!”
片场之内,导演最大,没人敢反驳徐可的话。
不过话音刚落,古雨双的声音从音响中传出。
刻意尖细的嗓音,压抑的腔调。
“正月十八
黄道吉日
高粱抬
抬上红装
一尺一恨
匆匆裁……”
木屋内,其他工作人员听到古雨双的声音,互相打量,这首歌好像跟之前发的都不一样啊,而且这个方言演唱,倒是跟他们故事的取材地有些契合哎。
躺在椅子上假寐的徐可也多了几分心思,细心凝神听了起来。
“裁去良人
奈何不归
故作颜开
响板红檀
说得轻快
着实难猜……”
徐可睁开了眼睛,这晋州方言加戏腔的感染力实在太强,仅仅几句词就将他们带到了歌中场景。
“可是,要是这首当作片头……受众问题。”徐可微微皱眉,他拍的电影可不是给一洲的人看的,是要在全国上映的。
用方言的确容易引起部分人的共鸣,但可能也放弃了剩下的大部分观众啊。
刚想到这里,歌曲的节奏突然变得明快起来,歌词也变成了官话。
“说迟那时快
推门雾自开
野猫都跟了几条街
上树脖子歪
张望瞧她在等
这村里也怪……”
“咦~”徐可忍不住轻咦了一声,虽然歌曲节奏明快,完全没有故弄玄虚的感觉。
但这歌词中一个个意象,怪雾、野猫、歪脖子树、无不勾勒出一个怪异诡谲的深山村落。
这些东西像是在听众的心底扎下根,让人听着欢快的曲调却没有一丝轻松,反而感觉有什么情绪一直压抑在歌曲之下。
徐可已经从椅子上坐了起来,既期待又紧张,他期待这首歌会怎么引爆着积累的情绪,同时又紧张后面要是爆炸力不够,毁了整首歌。
古雨双的语调越来越慢,唱词也逐渐变成了说词,情绪的积累已经到了极致。
“笑着哭来着
你猜她怎么笑着哭来着
哭来着……”
徐可正在凝神听着,高昂的唢呐声猛地响起,抽在了众人的天灵盖上。
“咚!”
坐在另一边的女主,本来在休息,被这首歌吸引了注意力。
正细心听着,被这唢呐给震麻了,手中的矿泉水瓶咚一下掉在地上。
但没有人看她,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又理所当然的唢呐声给惊到了,送亲送葬,吹唢呐很正常吧。
一大段唢呐独奏,几乎将歌者的嗓音掩盖,但也将潜在在听众心中的情绪彻底引爆,炸出他们一身的鸡皮疙瘩。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古雨双在短暂停顿后,开始以念戏词的语调,为各种的一对冥婚新人唱出拜堂仪式,更是让人几乎亲眼看到了这场恐怖仪式。
“绝,绝了!”徐可差点跳起来,脸上兴奋混杂着喜悦,心里只剩下绝了这两个字。
他没想到有人将中式恐怖的元素如此完美的融合进歌中。
那一对饰演新人的演员,这时候已经缩在角落里了,在这荒山野岭的,要不是他们一群人聚集在一起,怕是得吓出病来。
歌曲结束时,徐可咽了一口唾沫,眼冒金光,真的让他等到了,他从来没有被一首歌这么震撼过。
其他人也沉默不语,他们感觉身上发寒,还没有从歌曲的氛围中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