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少商在內寝中将养的这几日,萧元漪以雷霆手段将葛氏在府内的爪牙尽数抓来严加审讯。从他们口中抠出葛氏娘家侄子被毒害一案,居然是设计的假案。
萧元漪听闻真相眉头紧锁,以葛氏的能力以及家世,根本不可能让一大家子隐姓埋名,而且还让公主府的人探知不得。要知道,殊荣公主身边的人可都是文帝亲选的。这件事恐怕不是他们能探知到的,只能将这件事先告知霍将军了。
第一件事暂且搁置下来,那接下来萧元漪就要抓紧查出毒害程少商的凶手,惩治凶手给嫋嫋出气。怕就怕安排两件事的是同一势利,那就有点难办,除非借助霍无伤的手......
想到此,萧元漪赶紧将手上的证据交给在程府的黑甲卫,让黑甲卫交于霍无伤,并说明此事。
此刻的葛氏因被拘在院中,不能自由出入程府,正气氛得紧,所以转眼看到一旁只会拿着书看的程家二郎程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葛氏经常在院中摔书,打骂程家二爷的事,程家人已经习以为常了,所以这次除了青苁派去守着二房的人震惊外,并无人觉得不妥。
萧元漪来到了程家柴房,打算亲自审讯李管妇,在看到第一道刑罚的时候李管妇就已经脸色煞白,在第二道刑罚即将上的时候就已经松口了。
“我,我说。求主母当过老妇吧。”
萧元漪挑了挑眉,“给她松绑,你最好给我事无巨细的说清楚,讲明白了。若是还有意隐瞒,我不介意直接让你去见九泉之下的双亲。”
“那日老妇听从二房女君的吩咐,去乡下庄子带回四娘子。还未出城门就有一个自称是二房女君的亲侍拦住老妇说,为了不让人留下苛待大房嫡女的话柄,要我将她手中的食盒带着,等到了庄子上就将吃食给饿了几日的四娘子。而后又将一盒香料塞给老妇,说是夫人赏的。
我本想将那香料收起来,回去程府后沐浴了再好好的涂抹,却不想那女侍突然严厉的呵斥老妇,说老妇不将夫人的赏赐放在眼里。要不是那葛氏巴上了汝阳王府,我才不受这气。”
“说重点!”萧元漪厉喝道。
李管妇惶恐的收了心思,“那女侍呵斥完老妇,就换了一副脸色,让老妇马上就涂上,老妇闻那香料香气甚是好闻,也就马上涂在了身上。那女侍看老妇涂了之后就离开了。她走后我觉着自己并未在二房见过她,后来觉得可能是汝阳王府赐给她的,也就收回了疑问去找四娘子了。”
“主母,主母。你饶了老妇吧,我当真没有对四娘子下毒啊,那种阴毒之物,老妇当真不敢给四娘子用的。一定是那个女侍的下毒啊,主母饶命。”李管妇交代完后泪流满面的扭动着浑身臭汗的身子想要靠近萧元漪。
萧元漪往后退了几步,向一旁的青苁示意,将李管妇发卖了了事。伤害嫋嫋的,欺辱嫋嫋的,她萧元漪一个都不会放过。
不管身后李管妇的哭喊,萧元漪重新沐浴之后就去往程少商的房内。到门口却见屋内的小女娘正窝在床上聚精会神的听着自家阿父说起几个兄长从小到大的趣事。
“阿父,三兄当真如此顽皮?”
“那可不,有一次将你阿母气的不轻,却又摆得一脸委屈的控诉阿父阿母不陪伴他,气的你阿母打也不是,骂也不是。”
“真好,有阿父阿母陪着可以撒娇。不像我......”
“嫋嫋......”程始看到女儿突然情绪低落,顿时惶恐无措了起来。
萧元漪看到此处,眼眶微红,心中更是酸涩不已。萧元漪偷偷抹了眼泪,就轻咳了一下,向屋内的二人提醒自己来了。
“说什么呢?你们父女两是不是悄悄的说我坏话了啊。”看到进来的萧元漪,程少商向程始眨了眨眼,随即向萧元漪甜甜一笑。
“阿母,今日你怎的这么晚才来看嫋嫋?”
“阿母去查了点事。”
说着抓住程少商的手道:“乖嫋嫋,今天有没有好好吃药啊?”
“当然,有了阿父阿母的饴糖和糖饵,再苦的药,嫋嫋也不怕。”程少商说着说着就伏在萧元漪的膝上。
此情此景,萧元漪也曾在梦中见过。只不过,那时的嫋嫋,是伏在皇后的膝上说着体己话。
“阿母?你怎的哭了?”未听见萧元漪说话的程少商抬眼就见萧元漪在流泪,担忧的坐了起来,笨拙的用衣袖给母亲擦泪。
“嫋嫋,阿母错了,阿母对不起你,阿母后悔当初将你留下了。阿母以后一定加倍的对你好,如果阿母哪里做的不好,你就说出来,阿母会改的。”
程始见此也连忙表达心中说想:“嫋嫋,阿父也有不对的,我与你阿母一样,哪里需要改,你说,我和你阿母无有不从的。”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看着在外征战的程将军对着自己哭,看着向自己认错的父母。程少商突然觉得心口一松,似是有一口气不见了,身体莫名觉得畅快轻盈了不少。
“阿父,阿母,我知你们有不得以的苦衷,你们也是为了家国大义才在外拼搏,留下女儿实是无奈之举。”说着,程少商突然哑声哽咽道:“可理解归理解,我还是怨你们的。怨你们丢下我孤孤单单一个人,让我独自面对不喜我的大母和二叔母。怨你们明知大母只喜欢男儿,不喜女娘,不会真心待我,明知二叔母不安好心却留我在家中教养......”
此时的程少商想到这么多年受的委屈,眼泪像止不住的雨水往下流,一滴滴的泪珠狠狠的砸在程始和萧元漪的心上。夫妇二人看着哭泣的女儿心如刀绞,本以为女儿会说出不会原谅他们的话,可下一秒却拉着二人。
“可如今,我不怨你们了。其实在阿母第一次抱住我时,我能感觉到你的身体在发抖。从这几天的相处我也知,阿父阿母是真心疼爱嫋嫋的。何况阿父阿母也向我道歉了,所以嫋嫋原谅你们了,只希望阿父阿母别在将嫋嫋抛下了。”
萧元漪和程始听完此话,泪眼婆娑的对视了一眼,激动的将女儿抱了起来。
......
上元节即将来临,大街小巷正热闹的准备迎接上元节灯会,这让入冬后的都城去了些许冷清之色。
程家马车缓慢的行驶在街道,从未好好看过此景的程少商披着新做的斗篷,掀开车窗帘子,好奇的打量着。
今日是文帝宴请百官的宫宴,今晨刚接到了程始受封为曲陵侯的圣诏,还赐了新宅园,程家人欣喜不已。只是奇怪的是,圣上又另外加了一条,众朝臣需带一家眷一同入宫参加宫宴。
萧元漪急忙带着程少商又是买衣裳,又是买首饰的,又是说规矩的,好一阵忙活。
进宫路上,萧元漪吸取上一世的教训。提前在途中就将该有的礼数教予了程少商,是以,行跪拜礼时,未曾叫人笑话。
酒过三巡,文帝实在是按耐不住好奇,见霍无伤不曾特意注意席间的各位女娘,就询问了曹常侍霍无伤抱过的那女娘是哪家的之后,就咳嗽了几声示意。
舞乐声暂停。
“曲陵侯程始何在啊?”
“哎哟。回陛下,臣程始参见陛下。”正和程少商说话的程始还未反应过来,就被自家新妇掐了一手,慌忙间急忙起身到殿中。
“你就是程始?你与你家新妇这十几年间立了不少战功啊,可惜不能一下让你们升太高的官。不然呐!就有人又要反对!说是不合规矩了!”文帝说着说着就大声了起来。而殿下的御史左大人被突然大声的文帝吓得喷出了一小口酒。
“哼!”文帝乜了一眼被吓到的左大人,轻哼一声。看了看坐在一起的霍无伤和凌不疑,随后又看着正跪着,不知所措的程始问道:“曲陵侯啊,家中育有几子几女啊?”
“回禀陛下,臣家中有三子一女,如今嫡子在关外驻军,次子与三子还在回都城的途中。至于女儿少商,此时正在殿中。”
“哦,程家女娘何在啊?上前来,让朕看看。”文帝看来看去,没看清人。
程少商按照阿母教自己的,向皇帝行了礼,跪等文帝发话。“臣女程少商,拜见陛下。”
“你就是程少商?倒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女娘,像个小仙女似的。”
“谢陛下夸赞。”程少商一听文帝夸赞自己,顿时开心不已,一时没忍住,暴露了本性。
萧元漪在后面紧张的抓紧了衣袖,而文帝却未怪罪,反而很是喜欢如此有趣的小女娘。后来想了想,到底是不能太扎眼了,赏了东西就让父女二人下去了。
文帝以不甚酒力,让众人随意,先行回了寝殿中。
这边程少商趁人不备溜了出来,见外面的的梅花开的正好,就想着赏赏梅。不知不觉中看迷了眼,一时不慎竟迷了路。行走间忽闻前方有人说话,正考虑要不要往前向人询问出路时,却听清了两人的对话:
“你我现如今已经是各自成家的人了,还望太子注意与臣子妇少书信往来。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1今世莫要因私情而害了别人,臣妇言已尽此,还望太子能放过我,臣妇感激不尽,今日就此别过”
“你为何如此说?发生了何事,我何曾没有放过你?......”
听到‘太子’二字,程少商心想‘坏了,这是听到秘闻了,若是被发现了,还不得死一死了?’。想到此处,程少商就慢慢挪着步子后退,却不想没注意看后方,一不小心踩到不知是谁扔在此处的梅花枝条。
“谁?谁在那?”太子听到声音,立马警惕的示意远处的护卫,巡视的看向周围。而一边的另一女子立马慌乱的离开了此处。
程少商被吓的浑身冷汗,正慌乱的不知所措,突然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
“唔!”
“别怕。”听闻此声甚是熟悉,程少商才稍稍放松了下去。
等太子带人搜寻了梅园,找寻到此处时,早已无甚痕迹可寻。
待二人远离了梅园,程少商反应过来,自己还被男子搂在怀里捂着嘴,于是轻轻拍开霍无伤的手,待松开自己后道:“霍将军?你怎的也在此处?”
霍无伤并未马上回答,而是用眼神检查了程少商可有受伤、不妥之处。才不紧不慢的回答了她的问题。
“我在与阿兄来此处收集梅上的雪水,以后送人泡茶喝。不如你也一同前往吧,这样就不怕再遇到刚才那些人了。”霍无伤自第一次见到程少商,就知这是自己想要共度一生的女娘,所以再次相见,一是想保护她,二便想与她相处久一点。
还不待程少商回答,那边的霍不疑见霍无伤一直不归,便寻了来。
“阿狰,阿兄还疑惑你怎的去了如此晚?却不想是阿兄打扰了阿狰与佳人相聚哟。”
见程少商疑惑,霍无伤便主动介绍道:“程四娘子,这是我阿兄,霍不疑。”
“阿兄,这是程始程将军家的四娘子,程少商。”霍无伤相互介绍了两人之后,程少商与霍不疑就聊了起来。
大多时候都是霍不疑再讲,程少商和霍无伤在听。不知为何,两人喜爱的东西虽是不大相同,却好似有聊不完的话题,说不完的奇珍异事……
霍不疑此人甚是有趣,程少商觉着和他聊天总是能令人感到舒坦,为此还能知道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学到一些新的知识。
......
另一边,萧元漪见宫宴都要结束了,嫋嫋还不归,心中担忧。扯了扯程始衣袖,两人与万将军告辞,就找了宫人领路,找寻程少商。
“嫋嫋?嫋嫋你在何处?该回府了。”
听到阿父阿母的声音,程少商和相谈甚欢的霍不疑以及全程安静看两人说话的霍无伤拜别,之后就与程始和萧元漪回了程府。
注释1:
宋代乐婉《卜算子·答施》
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泪滴千千万万行,更使人、愁肠断。
要见无因见,拚了终难拚(pàn)。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