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襴院。
干瘦的的妇人双眼通红,“一晃眼十二年了,看见公子如今这般卓越俊美,老奴打心底里高兴。”
吴钰抿了下唇,神色微恍,他对当年母亲身边的奴仆多少有些印象,眼前屋内数名奴仆都是当年母亲出嫁时从容家带过来的,哭泣的妇人正是母亲的乳母崔氏。
物是人非,容葭去世后,她院里的人被陆续换掉,这几人都被发配到下面偏远的庄子里去了。
如今吴钰回来了,当然是慢慢把自己的人手安排在府里。容葭留下来的财物和人都是他宝贵的资本。
吴钰眸中的颜色如同大海,深不可测,他沉声道:“这些年辛苦诸位了,我已为你们安排好新的出处,崔妈妈,你就留在锦襴院管理院中事务。”
崔氏用衣袖擦干眼泪,颤声道:“只要公子有用得着老奴的地方,老奴自当全力以赴。当年,小姐还在世时锦襴院中的大小事务也是老奴在管……”
吴钰沉着眸子,漫不经心地听着奴仆们细说以往,面上却一派自然随和。
年幼的事情他都记得,一遍遍被奴仆们提起,他略有不耐烦,虽说是当年伺候母亲的人,可多年过去,是否忠心还未可知。若是他们老实本分,他自然念在旧情,让他们衣食无忧安度晚年,若不然,他可不会手下留情。
不知何时,容吉匆匆走进屋内,拱手行礼。
那双深邃暗沉的眸子泛起一丝温柔,吴钰挥手,屏退了仆人,崔氏停下诉苦,躬身退出了屋子。
出不远处,另一个老奴看着崔氏摇摇头,直言:“崔婶,咱做奴仆的还是得摆好自己的位子,你难道没注意小公子并不是很乐意听你诉苦吗?咱做奴仆的是为主子分忧解难,伺候主子开心的,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咱心里都应该有杆秤。”
崔氏握了握拳,脸色一阵苍白,她又何尝不知道,只是这些年在底下的庄子受了不少苦,实在是不吐不快呀。
小公子深藏不露,刚在屋里许久,她都未曾发现小公子面露不耐。何况小公子还时常贴心安慰,以至于她忘记了身份,越说越多。
再说屋内,容吉禀告道:“春花姑娘家去看了宅子,因不知道哪里去找房牙,直到今日也未找好宅子,回来时和三郎倒是买了满满一手食物,只怕整条街的美食都被他们卖了个遍。”
吴钰嘴角扬起笑意,“她确实喜欢吃,还常说美食治愈人心,这话确实不错。”
容吉轻笑,又道:“要给春花姑娘找庄宅牙人吗?”
吴钰颔首道:“嗯,找个信得过的牙人,鹿苑,沁雅和月澜院也让她看看。”
容吉脸上笑容一顿,“这三处可都是城里最好的宅子,月澜院更是夫人在世时最喜欢的院子,公子可真舍得?”
吴钰收回桌上修长的手指,温声道:“语弦喜洁畏寒,月澜院有一处温泉可以泡澡,吴郡冬季寒冷,若是引入温泉,冬季也并难熬,她若挑的话,因当会选这处院子。”
语弦是春花在赵春如那改的名字,吴钰虽不知她为何还一直用着“春花”这个名字,可他敏锐地察觉到她应当是更喜欢语弦这个名字的。是以,私下吴钰都是称呼春花为语弦。
他尤记得春花听到这声称呼后,神色一顿,旋即又眉开眼笑,一双眸子灿若星辰,清澄得映在他心上。
容吉彻底没了笑容,哑声道:“公子真舍得。”
吴钰又吩咐道:“你去安排这事,不管挑中哪处院子都开价五百两,算了,三百两。”
容积倒吸一口凉气,连黎城巷那老破小的屋子都能卖到五百两,那月澜园还带天然温泉,就卖三百两?
这一刻他有点能知道春花姑娘那日说的恋爱脑是什么意思了。
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关键公子让做这些还不想让春花姑娘知道?
容吉一时有些失语,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领了命去安排好这些事情。
另一边,春花和三郎返回落脚宅院,遇上精致的点心铺子就挪不动脚了。
她原本以为这个时代的美食没有多丰富,直到满手美食才知道自己想差了,城里各种吃食糕点铺子,种类繁多,让人眼花缭乱。
什么水煎包,梅菜烧饼,水晶虾仁馄饨,羊肉锅贴,金丝花卷,白玉糕;又什么鳝鱼排饭,油淋鸡,水晶蹄髈,酱牛肉,鸡丝银耳,海鲜卤面……
原来是北方过的不富裕呀,比如江钱氏,原先连一些肉菜也不会做(如今在春花的传授下已经会做好些道)。
这个世界,南北当真两个天地呀。
二人双手提满了大大小小的油纸包,站在大门前敲了半天,大郎才气喘吁吁跑来开门。
这宅子太大,没有门房还真难听到外面的敲门声。
走过花红柳绿的前院,来到正堂。
紫檀双鱼纹扶手太师椅上坐了位笑容可亲的妇人。
江钱氏一脸笑容,看到二人身上挂满食物,一时有些尴尬。
赶忙取下春花身上的油纸包。
那富态的女子堆着笑意,话说得很漂亮,“令媛真是孝顺,还买这么多好吃的给你,闻这味应该是何记轩的海鲜卤面,这可是咱们吴郡的活招牌,但凡经过水湾镇的商船,准要停下来点上一碗卤面。”
听到夸孩子孝顺,江钱氏发窘的脸立马红润,笑容满面道:“您还未吃东西吧,来吃一点,这孩子也是孝顺买了这多吃食。”
春花抽了抽嘴角,睁大眼睛看着江钱氏和这陌生妇人谈笑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