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竹里和蕴钰都沉默了。
竹里的名字是写在阎王的账簿上的，等十殿阎罗秋后算账时，就要命小鬼来勾魂了。
这些愿望对他来说太过奢侈，他根本就是一个不配许愿的人。
蕴钰沉默了许久，忽然道：“小里，我们要不拆开第三个锦囊吧，万一祝余的第三个锦囊就是留给你的呢，说不定还有一味什么枯木逢春药也未可知啊。”
竹里轻笑了两声，“万一道长留的和你所说的毫无关系。”
“管他娘的，先拆了再说！”
蕴钰说干就干，拉着竹里就匆匆回了黎园。
他不由分说拆了祝余留下的最后一个锦囊。
却是看着里面那张巨长无比的字条之后，整个人都愣住。
“王八蛋！”
蕴钰狠狠骂出口，“留的什么破玩意儿！等我回头找到他，一定狠狠揍他一顿！”
竹里靠近，“怎么了？道长留了什么？”
蕴钰就要把字条揉成一团，“别看了，不是什么有用的东西！小爷这就把它扔了！”
“让我看看。”竹里拦住从蕴钰手中将字条抢了过来。
上面写着——
换眼手术存在巨大风险，稍有不慎便会造成两人失明，此药可让人暂时失去知觉，手术前，用水将药丸化开，分别给两人服用下，便可让手术顺利进行。
竹里看完就明白了。
慕念的手脚筋接上了，多加练习便可以写字、走路。
姜院判给他开的一些治嗓子的药也颇见效，现在他能发出一些简单的音节。
唯独眼睛。
慕念的眼睛是被锐物划伤，又被烟熏过，便是华佗在世也回天乏术。
用当代医疗来说，就是移植眼角膜。
如果姜院判能做这个手术，大概是唯一能治好慕念的方式。
竹里笑了下：“道长当真是神机妙算，连这都能算到。钰儿，以后我们去大三元赌博，一定要把道长带上。”
蕴钰红着眼睛根本没心情在这里听他开玩笑。
蕴钰劈手抢过锦囊。
“竹离难！你别给我玩这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花招啊！”
竹里白了他一眼，“我有你说的那么傻吗？就算要还眼睛，我不能从外面大街上拉一个人来换给他？偏要自己上？”
蕴钰哼声，“你这个人很难说！”
竹里一副随便你怎么想的表情，他摆摆手。
“你收好吧，千万收到我找不到的地方啊！我走了！”
蕴钰转身就将这药丸藏了起来。
竹里的性格他太了解了！让他从大街上抓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来做这件事情，他心里面会愧疚，会陷在对自己的责备里面。
所以，他必然不可能这么做！
他现在一定盘算着以自己去换慕念！
蕴钰不会准他这么做。
牺牲从来不是什么伟大的壮举，如果都不能好好活下来，死有什么意义！
慕玥是在一个月后才在众人面前露面的。
慕念重病，太子监国。
他肩膀上再一次挑起天赤的命运。
姜院判说慕玥那次落水，在河水中泡了太长时间，寒气侵骨，落下了病根，需要慢慢调理才能好转。
竹里让他写了方子，给慕玥开了药。
本该让慕玥再多休养一些时日，但国不可一日无君。
竹里身份尴尬，不便于出面，之前萧飒、温若廷和蕴钰几人一直撑着，但时间久了，难免诸位大臣心中也会犯嘀咕。
慕玥也表明应该负起身为太子的责任，便还是坚持带病出面监国。
慕玥刚搬回东宫的那晚，慕忻便出现了。
他听说慕忻来了，想了想还是让小厮把人请了进来。
慕玥在书房见的慕忻。
月余不见，两个人都消瘦了，慕忻苍老了许多，他生了许多胡子，看上去有一抹颓意。
“我没想到，你还愿意见我。”
慕玥裹着厚厚的狐皮大氅，坐在书桌后面，烛火下他脸色惨白，病态明显。
“咳咳咳。”慕玥掩面咳嗽了几声，“皇叔来访，慕玥自当好生接待。”
“玥儿……”
“皇叔！”慕玥打断他的话，“咳咳咳。”他又咳嗽了好几声，这是落水受寒留下的后遗症。
慕忻连忙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慕玥看着那茶盏终究没有伸手去接。
他道：“皇叔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要事？”
“没，没有。”慕忻道：“我就是来看看你。那日你落水之后，我差人寻你，寻了好久，将池塘的水抽干了也没寻到……”
慕玥微微敛了敛眸子，“谢皇叔关心，我一切都好。若是皇叔没有其他的事情，就请回吧。”
慕忻道：“玥……这几日我想了很多，我从前有些事情做的很是偏激，也不曾为你设想。玥儿，抱歉。”
慕玥的目光一直落在面前的烛火上，他沉闷着没有做声。
慕忻似乎在犹豫，他想了片刻：“我打算离开长安一阵子，你，你照顾好自己，多保重。”
“恩，”慕玥喉咙中滚出一个字来。
慕忻说完，忍不住多看了慕玥一眼，可对方表情始终很淡。
他便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听闻，那夜慕忻烧了一间画室，火光耀眼。
慕玥站在东宫西面的一个角楼上正好看到了那一场燎天红焰。
他静静看着大火燃起到熄灭，才离开。
翌日，传出廉清王要去八方游历的消息，但廉清王向来为人低调。
没有惊动任何人送别，大家知道这消息的时候，他已经骑着一匹马儿出了长安城。
无人知道去向。
只是后来，慕玥每年都能收到一封从天赤某一个角落寄来的一封信。木兰笺上落笔潇洒的两个字：玥安。
开春之后，慕念的伤势恢复的越来越好。
当然，竹里一直觉得这得益于自己没日没夜拿着小皮鞭督促他抓紧练习的功劳。
竹里一手挥着小皮鞭，一边谆谆诱导。
他用尺子在地上划了一条线，自己站在线的重点，“念念，我也不为难你，今天只要你往前走五十步，写六个字，就算完成训练了。”
“好。”慕念已经能发出声音了，不过只能说一些简单的词。
在竹里面前，他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个好字了。
竹里道：“你先别急着答应，我还没说惩罚呢。若是完不成的话，嘿嘿，那就是十鞭子！我们玩点不一样的，今天抽……”
他嘿嘿一笑，摸上了慕念身上一处。
从前都是慕念罚他，风水轮流转，今时不同往日，终于轮到他报仇了！
慕念抓住某人作坏的小手，“奖励，里里，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