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奇拉着一张苦瓜脸:“竹小友,你身体不好,要不还是先回去,俺送你回去。”
“让他走!”竹里抱着手,一副不容拒绝的态度。
李元奇:……这差事让他办的……他咋觉得这活儿比在军营里面管教一队军痞还难!
这两人就隔着一个门板让他来回来的传话。
要不,他把这碍事的门板拆了得了!
李元奇错了措辞,又回到门内,搓着手道:“想必君上此行是专程来寻竹小友的吧。”
慕念睨着他,等他后文。
李元奇继续道:“说来,竹小友此次回金陵变了许多……”
说话间,李元奇坐下开始细细说起竹里此次来金陵这八个月来发生的种种。
从他初到金陵身体差到极致,日日与药罐为伴,说到他心中悲痛,坐在房顶上夜夜吹箫,到他近来性格愈发孤僻,深居简出,也不与人来往。
“唉,君上您是不知道,若非您今日来了,他只怕根本不会踏入军营半步;他回来八个月,却根本没有人知道。
从前的那些旧友,他也一个没联系。其实大家听说了竹小友在长安发生的事,都很难过,都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那个女人定与他没有关系,一定是被人冤枉的。
可我们远在千里之外的金陵,连想要为他做点什么,都觉得无能为力。
我是唯一一个知道他回来的人,可他不要我帮忙,我连找个理由来看看他都难。
您说他从前是多爱和大家说说笑笑的一个人,现在变得沉默寡言的,谁见了不觉得心痛啊。”
李元奇说到这里也是一声长叹。
慕念听完心里面颇不是滋味,他的里里受苦了。
在他最难受,最悲伤,最无助,最需要人陪的日子里,他不在他身边,他心里面一定很难过,很绝望吧。
在房顶上吹一整夜的洞箫。
光是听着,慕念就觉得心疼。
慕念推开门走了出去,“里里……”
他刚喊出他的名字,竹里目不斜视,眼睛里面完全没装他这个人,大步走进屋。
——嘭。
反手一拍,大门一关,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被关在门外的慕念并不觉得生气,他知道里里这是还在生他的气。
“咳。”李元奇提议:“君上,不若我将竹小友对面这间宅子先租下来,您也有个住处,等住下来再慢慢说?”
慕念轻应了一声:“恩。”
他微微蹙眉,只是他家里里这样一直不让他进门也不是个办法。
他是时候该想想别的办法了。
傍晚时分,慕念到访初霁别院。
陆明似乎比一年前又多了些银发,师徒二人见面,陆明一桌子宴席迎接慕念。
“说起来,君上匆匆到了金陵,那长安的事情该如何料理?”
慕念道:“孤安排了陈一峰、徐朗等人善后。李家已亡,余下残党不过是虾兵蟹将,他二人能解决的,况尚有太子监国,廉清王从旁协助,定然不会有纰漏。”
陆明抚着胡须,“君上有所安排便好。”
他心中是存疑的,总觉得残党欲孽中仍有些能翻起水火的不凡之辈,但他已经脱离朝堂十余年,这些事情不是他一个乡野村夫应该操心的。
话说得多了,未必甜。
未必说得是君上想听的,君上既然有了打算,他只管听君上的,也不必多言。
两人吃喝了一会儿,慕念想到什么。
“说起来,有个问题倒是一直想请教老师。”慕念道。
陆明道:“君上请讲。”
“孤见老师和师母关系一向很好,想来这夫妻关系也是需要经营的,老师可是有什么厉害的御妻之道,可否传授一二与孤?”
陆明哈哈笑了两声:“君上是天下的王,这天下还有君上驯御不了的人?”
“咳……”慕念想想今天小人儿把自己当空气的样子,只觉头疼不已,“老师认为该如何是好?”
陆明捋着胡须,道:“说是御妻之道,不如说是御夫之道,不瞒君上,并非我会驾驭夫人,实在是我被夫人吃的死死的。这,最怕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夫人一哭,我就没辙了,她说什么,我都跟在后面说是是是。”
慕念认真想来,哭?
里里从前倒是和他哭过几次,里里也是个爱哭的性子;莫不是要先把他弄哭,再哄?
这想法一晃而过,慕念出于谨慎,还是多问了一句:“若是不哭呢?”
“不哭?”陆明啧了一声,“这就难办了。”
他捋着胡须想了半天,想到什么之后附在慕念耳边低语了几句。
慕念回去的路上一边走一边思量,投其所好,里里最喜欢的是……瓷器……
到家后,慕念当空唤了一句:“薄九。”
薄九瞬间出现在他跟前,“属下在。”
慕念冲他吩咐了几句,薄九摆出一脸难以言喻的便秘样,“主子,这……”
慕念一记眼光扫过去:“照做!”
薄九叹气:“是。”
翌日。
蕴钰抚着竹里一边准备出门,边道:“他好似在咱们家对面找了个房子住下来了,这没皮没脸的,要不要我去找几个人来将他赶走?”
竹里觉得进来腰越来越酸,脚也肿了,原先的鞋子塞不下,又重新做了几双大尺码的鞋,可他现在又觉得新鞋磨脚,就怎么都不自在。
竹里微微有些烦躁,他也不愿提起那人,语气很轻很淡:“随他去吧。”
这天下都是他的,他爱住哪住哪,又岂是他能控制得了的。
蕴钰应了一声,推门的瞬间只感觉受到了莫大的阻力。
蕴钰猛一用力。
乒铃乓啷一阵响,门开了,门口一扇两人高的架子直直朝着二人倒下来。
“艹!”(是一种植物)
蕴钰眼疾手快,一把抱起竹里,往后连跃两点,堪堪躲过。
那高大的架子上整整一架子的瓷器叮叮当当碎了一地。
这响动大概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完全停下来。
竹里惊愣这面架子之巨大,也同样震惊这架子上古董之繁多。
他拍拍蕴钰的手,示意自己没事。
“钰儿,你放我下来。”
他缓缓走到架子中间蹲下来,捡起一片地上的碎瓷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