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几句话像是透了什么不得了的国家机密,引了一群人围过来,都在等这人的下文。
竹里站在一个买玩偶的小摊前,可神思却不知道飘到了何处。
太子和景王都已经要到长安了吗?
萧墨染果然不错,他也不算看错人。慕念有了萧墨染这堵铜墙铁壁捍卫北域,也能彻底腾出手来处置朝中之事。
也不知兰峰在北域如何,是否寻到薄七……
那孩子那么倔,若是寻不到只怕一直在北域找下去。可他的咳疾,在北域那样寒凉疾苦之地,终究不利于康复。
思及此,竹里又长叹了一口气。
那边人接着道:“我听我长安那亲戚说,君上要大婚了,娶的是那个什么凌家的女子,叫什么凌如霜的。”
大婚……凌如霜……
竹里脑子嗡一声就炸开了。
不是李潇潇吗?
凌如霜……光听名字就知道,一定是个艳绝于世,超凡脱俗的绝代美人吧!
所以,这凌如霜也是早有预谋?!
忽然之间,胃里面翻江倒海,一股恶心涌上来,竹里身上的力气瞬间被抽走,只一瞬间,脸色白如金纸,他整个人再提不起力气,扶着那小摊子整个人就软了下去。
一口血从口中喷出,眼前一黑,竟失去了知觉。
“里里,里里……”
黑暗之中,竹里仿佛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唤他。
“慕念……”他艰难开口,喊了他的名字。
变换的光景中,竹里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龙涎香,他好像回到了被慕念囚禁的那间宫殿。
“里里,不要走,不要离开孤。”
“孤一个人在这偌大的宫殿这些年孤单得很,若失了你,孤真不知道该怎么支撑下去。”
“里里,孤不能没有你。”
竹里不知何时拔出了床头悬挂的那柄长剑,虽未开锋,可是竹里抵着自己喉咙太重,脖子上被压出一条血印。
他眼睛中不停流出眼泪,一颗接着一颗滚落下来,那泪水里面混了血,这几日他将这辈子的泪水都流完了。
竹里定定的看着慕念,声音沙哑,反复的说着同一句话:“让我走。”
“慕念,放我走,或者我死。”
那刀刃划破了油皮,一条鲜红的血珠滚落下来。
“里里!!”
慕念眼底带着狠,可仍舍不得对他说重话,“里里听话,把剑放下,乖。”
“好呀,送我出宫,现在就办。”
慕念眼底通红,他暗下双手紧握,是不甘!是不愿!是不舍!
“里里,你当真要这样逼我!”
竹里横着的长剑往自己喉咙又深了一分。
他眼泪流尽,已经无泪可流,眼底倔强,神色冰冷。
竹里一字一顿说道:“天黑之前,我要离开这里。”
两个僵持着,赌命似得赌谁先放手,赌谁先退让。
终是慕念先败下阵来。
他挺直的肩背一瞬间就弯了,慕念扬唇笑了起来,却是那笑如此的悲凉。
他大笑着走到桌后。
提笔:
——承议郎竹里德行有亏,妄守礼法,着免去其六品承议郎之职务,择日搬出黎园,由蕴钰看守,遣返原籍,无诏不得入长安。
一纸诏令,他扔到竹里脚下。
“这可是你想要的?!”
竹里手一松,将长剑收回剑鞘,恭恭敬敬跪下,动作拖动了莲子,一阵响动。
“草民多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重重一叩首,头磕在地上,慕念看不见的地方,竹里再忍不住悲伤,泪水满面。
慕念背身大笑着一步步走远,那瞬间,他仿佛老去十岁!
“罢了罢了,孤只配做这天下的孤家寡人。”
“都走吧,都走了,就都清净了……”
竹里看着慕念踏出宫门的步伐都是疲惫,他看着他们之间的距离一步步走远。
竹里默默闭了闭眼睛。
这一别,终是断了所有的联系。
他和慕念再无可能。
慕念会成就他的大业,会成为这天下最英明的君王,会被载入史册。
可关于这一切,都与他再无半点关系。
竹里揣着这纸诏令踏出这座囚禁了他数不清日夜的宫殿。
此一别,山高水长;他无怨,只怪无缘。
竹里醒来的时候,脸上还挂着冰冷的水珠,枕头一侧都濡湿了。
他撑着身体坐起来,就看到桌边杵着头小憩的蕴钰。
“钰。”他开口,声音沙哑难听,像是枝头的乌鸦叫。
蕴钰瞬间睁眼,“小里,你醒啦!”
“你等着,我去给你叫道长!”他两步就跑过来,摸了摸竹里的脑袋,温柔说道。
“不忙,你去睡会儿,我没有哪里不舒服的,也不需要照顾。”竹里拉住他,蕴钰眼底一片乌青,只怕这几日一直守在他身边,连个囫囵觉都没睡过。八壹中文網
蕴钰拍拍他的手,“没事。”
他说着,出门把祝余叫了进来。
“道长?”竹里一惊,“你怎么会在这?”
蕴钰道:“我们已经回金陵了,这是在四丫观呢。”
“你昏迷了好几天,这路上的野大夫我信不过,所以就快马加鞭带你回了金陵,总归要道长看过,我才安心。”
竹里仔细一看,身后的墙上一个大大的“道”字,以及鼻尖那股若有似无的清香,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四丫观中。
“钰,辛苦你了,我……”
“别煽情。”蕴钰冲他抛了个媚眼,然后让祝余来给竹里诊脉。
祝余不急给竹里把脉,他道:“你是个什么情况贫道很清楚,贫道之前和你说过,要你注意的事,你终是没听进去啊。”
竹里听得有些懵,“道长所指何事?”
祝余想了想,转头对蕴钰道:“聒噪,你先出去。”
“我没有什么事要瞒蕴钰的,我两打小穿一条裤子长大,道长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祝余摆出一个“你确定吗”的眼神。
竹里坦坦荡荡的点了点头。
祝余道:“你若是听了贫道的话,事事小心,又怎会有孕?”
竹里:???
蕴钰:“噗……”他一口热茶全喷在了三清像上。
“咳咳咳咳,祝余你……你这医术到底灵不灵?”蕴钰吓得不轻。
竹里:……
“钰啊,你要不先出去?”竹里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我和道长先确认一下,我两是穿一条裤子长大,还是穿一条裙子长大的这件事。”
“屁啊!他神志不清了,你也傻了?咱两一起下河摸鱼、一起洗澡、一起睡觉,你全身上下哪里有个疤老子都清楚得不得了!”
竹里:……
“那道长,这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