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面洗澡,心中对慕念的想法愈深。
他堂堂一个亲王竟然被罚去打扫马厩这样低贱下人做的粗活!
等来日,慕念落在他手中,他也要叫慕念尝尝与牛马同住,猪狗不如的日子!
慕念这般想着,眼底闪过一抹冷光。
伺候的小厮忽然迎上来:“王爷,丞相大人来访。”
慕韬慵懒的转了转脖子,穿了一件冷月色的衣袍,带子松松垮垮的系着,头发披在脑后还没有干透,发尖滴落的水滴打湿了袍子一角。
慕韬往贵妃躺椅上歪斜靠下,一只手抻着额鬓,异色的瞳孔中散了几分漫不经心,“愣着作甚,请丞相进来呀。”
那小厮一边应声一边去请。
厅堂中伺候的侍女一边布茶,一边往慕韬旁边摆了一只香炉和几碟点心。
一个瘦弱的男孩从侧厅走进来,声音弱弱的:“王爷,奴家替您擦头发。”
慕韬眸光微转,睨了他一眼,轻“恩”了一声。
这男孩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比竹里还小两岁,但眉眼间却已经有几分神似竹里了。
只是那份唯唯诺诺却是怎么也不像竹里的。
竹里身上独有的特质里,慕韬最爱的就是那份坚韧和傲气,别人就是学也学不来。
男孩伺候人的功夫很到位,他跪在慕韬脚边,拿着熏香过的毛巾轻柔的擦着他一瀑墨发,眉眼间透出的尽是恭敬和温顺。
他入王府的时间不长,但从进府第一天,他就知道自己是一个人的替代品。
不过片刻,李世英进了屋。
“景王殿下。”他俯身行了一礼。
慕韬懒懒的抬手指了指右边的位置,那处已经摆了一盏茶,“舅舅请坐。”
李世英一面坐下,一面叩着桌案:“若非事情紧急,我也不会半夜叨扰景王。”
“舅舅何必客气,有话不妨直说。”
李世英道:“潇潇去见了竹里,想是竹里对她说了些什么,这小妮回家后竟一句话也不愿意与我说。”
“我早知道竹里是有些挑拨离间的功夫在身上的,当日林小娘便是受他挑唆,坏了事儿,铸成了大错,潇潇只是个闺房女儿,很难不被竹里三言两语挑拨。”
慕韬修长的指尖挑起跪在自己面前的男孩的漂亮下颌,指腹一边在他唇上细细摩挲,眼底多了一抹情欲。
一边开口问道:“那舅舅的意思是?”
李世英干笑两声:“我能有什么想法,左不过是给潇潇寻个衣食无忧的婆家,保她一辈子荣华富贵,也了了我这做父亲的心愿。”
慕韬听罢,极缓极慢的抬起眸子,眼中一抹:“本王怎么听不懂舅舅这话的意思。”
李世英叹气:“潇潇恐怕是嫁不了君上,当不成皇后了。”
他说这话时眼底透出身为父亲的疲惫,这一刻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只想为唯一的女儿找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归属。
他说完这话再抬头去看慕韬,却见对方含了一口茶,正在和跪在他跟前的小宠儿玩喂茶的游戏。
李世英也不知自己这话慕韬听进去了多少。
自顾着继续说道:“若是潇潇嫁不了君上,我思来想去,这长安城满城贵胄竟敌不过一个竹里,若能将他收为我李家所用,便是把潇潇托付给他,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李世英一面有些恼怒,一面却又无能为力。
他撇开眼睛,起身便离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慕韬怀中的清桑如同一只粘人的小猫儿,乖顺的趴在他胸前。
慕韬手指缠着他的青丝把玩,一面不屑的嗤了一声。
清桑一双小鹿般的眸子缓缓扬起:“王爷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慕韬看着面前这像极了竹里的眉目,眼底不由动情,他轻轻啄下清桑的唇角,这甜腻的吻中充满了柔情。
想要竹里做他李世英的乘龙快婿?做梦!
慕韬眼底划过一抹狠戾,不过转瞬便化成温柔醉在了清桑的百转柔肠中,两人双双倒下,情腻的夜晚刚刚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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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朝后,正赶上发薪日。
竹里和蕴钰、楚天阔、温若廷、陶林约着一起去醉和春大吃了一顿,又有林子儋作陪,把听音阁的戏子请到醉和春来唱了一场戏,几个人一直玩到傍晚才散。
楚天阔和他们同路,三人一道往回走。
“也不知太子殿下和廉清王如今怎样了。”竹里略叹了口气。
楚天阔面色淡淡:“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必然不会有事的。”他说着,眸光转深:“对了,竹兄那东西你拿到了吗?”
竹里敛眸道:“我还没问你,你是怎么知道有这么一件东西的存在?”
上月聚会的时候,楚天阔告诉竹里,李家有一个账本,记录了这些年买官卖官所得的银两,还有各地官员给李家送的孝敬,还记录了这些年来李家结党营私,勾结的官员名单。
若是能拿到这个账本,要把李家从云端拉下深渊便是轻而易举。
楚天阔还说那本账目被李世英套了个《月令广义》的壳,前二十页是《月令广义》,后面才是账本内容。
而这本书就在李世英书房的书架上,第二排第五本。
竹里不知道楚天阔怎么会知道如此清楚,也觉得李世英既然能做到丞相的位置,如此重要的东西怎么会摆放的这么随意。
楚天阔当即就笑了两声:“竹兄,你当真觉得这本书摆放随意?”
竹里问:“否则你怎会知道得如此具体?”
楚天阔敛了笑意,语气多了几分心塞:“你不知道为了找它多少人丧了命。”
楚天阔又道:“竹兄,我所知道的就这么多了,但我却不可能拿到它,现在能拿到它的人只有你,把李家这个祸害从朝廷中彻底根除的也只有你。”
这话竹里自然不可能听信。
他笑了两声:“楚兄未免太瞧得起我?”
楚天阔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他拍了拍竹里的肩膀却不再多说,转了个方向,朝着另一条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