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竹里自然不可能听信。
他笑了两声:“楚兄未免太瞧得起我?”
楚天阔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他拍了拍竹里的肩膀却不再多说,转了个方向,朝着另一条路走去。
蕴钰揣着手与竹里并排看楚天阔越走越远。
蕴钰戳了戳他:“我觉得这小子别有企图。”
竹里垂下眸子,声音中带了几分别样的情绪,他一面往前走着,瓮声说道:
“可是我答应了慕念,我一定会帮他的……便管不得楚天阔有什么图谋了。既然知道了这账本的存在,那我便一定要去把这账本拿到。”
蕴钰一抬头便看到那人的身影在空旷的巷子中,孑孑独立,夕阳余晖拉长了影子,更显落寞。
他几步便走到竹里身边。
蕴钰把手搭上竹里的肩膀:“小里,我永远是站你这边的。”
竹里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抬手敲了敲他的脑袋,又笑了起来:“知道啦!咱两大男人千万别矫情啊!”
他一边说着,揽着蕴钰的脖子一并往前走去,暗下却飞快抬手擦了擦湿润的眼眶。
重阳前夕,王土一突然造访黎园。
他径直找到竹里,对他道:“小竹大人,君上请您今晚戌时二刻到永昶巷七号,君上说其他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妥了,请大人您拖住时间,余下的君上自会处置。”
竹里心中暗暗思忖,想来慕念说的是李潇潇的事情。
太后说过要在重阳赐婚,那便是要他拖住李潇潇,一切等重阳宴席过后再说。
王土一从怀中抽出一卷轴,“对了,君上让老奴带了这件物品作为信物,请小竹大人看过。”
竹里展开卷轴,笑容瞬间从嘴角溢出。
这卷轴正是当日在金陵花一晌家,赏昙花时,众人画昙花,他画了慕念这朵“富贵花”嘛!
他点点头,将卷轴卷起来还给王土一,“恩,这信物不错,我知道了。烦请公公回去告诉君上,我今晚一定准时赴约。”
竹里说完,又将身上的荷包解下全都给了他,里面有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和几十两碎银子。
王土一掂量了一下,眉笑眼开的接了过去。
天擦黑,竹里吃过饭后同蕴钰交代了一声便出门了。
永昶巷在长安城西南坊的最后一条街道,已经算是快要出城的位置。入夜后,各店铺关了门,竹里一连穿过几条街道都冷冷清清,不见行人。
他不太一个人走夜路,尤其是上次吴大仁的事情被吓掉了一个魂儿之后。
祝余都说他肩膀上点的两盏灯光线暗淡,晚上出门容易被不干净的东西跟上。
竹里越走越有些心慌,“薄九,薄九。”他连喊了两声,都没有人应答。
他这才想起来薄九今天回暗卫府述职去了。
本想着能把他叫出来陪自己走一段路,然而这厮也是个不靠谱,前面这段黢黑的路还得靠自己走!
只是还没走到一半,竹里就听到后面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竹里,竹里……”
是个女人的声音,略有些凄厉……这一听便知!这必定是个冤死的!
“啊!”竹里一声尖叫,手中的灯笼一扬,飞一般的速度冲进了远处的大门。
关门,插销,动作一气呵成!
竹小里一边靠着门背大口喘气,一边双手合十默默念:“天官赐福,大吉大利!诸邪退散,莫怪莫怪!”
——叩叩
下一瞬叩门的声音响起,“竹里……竹小里……竹里里里……”
竹里一颗心瞬间跳到嗓子眼!
这什么冤魂,还超度不走了么!
祝余除了教他一道清心寡欲咒,还教过他一段往生咒。
竹里默默闭上眼睛对着门板就开始大声念起了咒。
刚念完第一段,门外的声音安静下来。
好像有效?!
竹里惊讶,他正感叹祝余教他这咒语实在妙极,此等难缠的冤魂都能送走的时候。
——嘭
砸门声重重传来!
竹里吓得跳起来,眼泪水就在眼眶中打转,差点就跪下来求他了。
“姑奶奶您老人家走吧!赶明我就请全天下最好的道士来超度你,让你下辈子投胎去个好人家;我一定给你修全天下最漂亮的坟,保证全年香火不断;求求您老人家放过我吧,你我无冤无仇,别跟着我了……”
竹里这长段话说完之后,门外果然安静了片刻。
却是下一瞬,银铃般的声音暴怒从门外传来:
“竹里你个小滚蛋居然敢诅咒本姑娘死!你再不开门本姑娘现在先宰了你!”
竹里一怔,再仔细一听。
李潇潇的声音?
他小心翼翼的拨开一条门缝往外看了一眼。
李潇潇手提一盏兔子灯,一脸忿怒,杏眼瞪圆,怒目相视。
竹里讪讪摸了摸鼻子:“咳,那啥……不好意思……”
他让开一条路放李潇潇进门。
“那啥……你,你真的是人吧?”竹里问的有些犹豫。
李潇潇好气又好笑,她指着自己身后的影子,道:“鬼是没有影子的,你看我是人是鬼?”
竹里长须一口气,与她一并往屋中走去。
李潇潇揶揄捂嘴笑道:“初见你时,我当真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却不料你竟然怕这虚无缥缈的鬼神之说。”
竹里:……敢情你没被吓掉过一个魂!
李潇潇点了房间里面的灯,将一本《月令广义》递给竹里。
她坐在桌边,杵着头问他:“这破书不是任何一个书局都能买到吗?你为何就要这本?”
竹里装作随意的翻看,直接翻到二十页之后,账目映入眼帘。
这便是楚天阔说的那本伪装成《月令广义》的账册!
竹里将书卷起来揣进怀中,“听说丞相大人颇爱收古籍,这本二百年前的藏本早就成了现世的孤本,我这不是闻名已久,借来看看嘛。”
李潇潇点了点头,“那倒是,父亲大人的书架烟波浩渺,同样一本书就有许多本,要不是你和我说要第几层第几本,我应该看到哪本顺眼,就随便拿给你了。”
竹里应和着笑了两声,没再多说。
李潇潇被李世英保护得很好,天真烂漫,不谙世事。
否则便是多想想,竹里从未到过李家,更从没有进过李世英的书房,又怎么会知道他要的那本书放在什么位置。
竹里也正是利用了李潇潇这一点,才会这么轻松盗出书来。不过此时仔细想来,又觉得自己居然利用了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女孩子,属实是小人做派!
竹里轻咳一声,道:“你此行专程来给我送书吗?”
“不是啊。”李潇潇摇头,“不是你派人来我家传信,让我来这里找你吗?”
竹里大大的眼睛,大大的疑惑。
不过一瞬,他明白过来,应该是慕念假借他的名义,给李潇潇送的信。
竹里忙应下来,“对对对,是我没错。”
话音刚落,忽然鼻尖传来一股异香,这香味诡异而浓郁,很快蔓延了整个房间。
竹里瞬间脚软,杵着桌子坐下,看面前的李潇潇已经出现了重影。
“你,有没有觉得……有点,晕?”
李潇潇杵着脑袋:“有……”
话没说完,两个人眼皮一沉,都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