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在闭上眼睛的那瞬。
血!
鲜红的、满天满地铺天盖地的血又一次向他袭来。
血腥味从鼻尖散开来,那种无法言说的恐惧、惊慌、无措瞬间蔓延。
竹里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双手无助的凌空去抓,慕念连忙一把握住。
他的手温暖而宽大,温热的包裹住竹里的那瞬间的时候,竹里觉得自己所有提心吊胆在这刻都被安慰。
他一点点平静下来,目光从无神变得有声,逐渐聚拢的神识,他看向慕念。
他逐渐能看清慕念那张熟悉的脸与自己相隔不过一公分。
两人之间近的他可以听清他的心跳。
竹里眼底渐渐涌起泪水,他声音微微哽咽,“慕念,我怕……”
慕念又何尝不是?
他内心被愧疚包裹,竹里不安,他也不安;竹里害怕鬼魂,他害怕失去竹里。
可他现在就是他唯一的救赎,是他唯一的依靠。
祝余能让竹里醒过来,可他却没有办法治愈竹里内心的伤。
慕念轻轻抚摸着小人儿的脑袋,让他将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一下下轻抚着。
“乖,安心睡吧。吾抱着你,你记着,吾抱着你……”
“慕念,你会放弃我吗?”
“不会。”
竹里心定下来,他的回答坚定而准确。竹里仰着头看着他:“不要放开我,永远不要放开我。”
“好,吾诺你。”
他身心渐渐放松下来,慕念身上有一股特别的味道,让竹里安心。
呼吸也渐渐平稳,可是竹里睁着眼睛却一直不敢闭上。
他已经困倦到了极致,窝在慕念怀中,手指攥着他衣服一角,却一直睁着眼睛不敢闭上。
任由慕念将好话说尽,竹里还是摇头。
慕念轻声暗笑,用威胁的口气说道:“徒弟,再不闭上眼睛吾要吻你了。”
竹里仍摇头,撒娇时带了几分娇嗔的可爱。
忽然。慕念吹灭床边蜡烛。
偌大的房间陷入黑暗。
竹里还没反应过来,柔软温热的嘴唇轻轻覆在他的左眼。
眼皮不自觉合拢,竹里闭上左眼,慕念又以同样的方式轻轻吻了他的右眼。
慕念吻他右眼,竹里睁开左眼。
慕念又侧身去吻左眼。
如此反复,慕念也不恼。
吻过他的左眼之后又侧过身去吻他的右眼。
黑暗中,交错着两人的呼吸,慕念的吻印在他眼皮的瞬间仿佛一个盖章,一道符印,给他安稳,予他平静。
玩了一会儿,竹里渐渐困了,慕念在他右眼停留下一个长长的吻。
一直到小人儿在他怀中睡熟。
这一觉竹里睡得安稳无比。
慕念抱着他却是一夜不动,到天色微朦,王土一见慕念还没从房间中出来,他踟蹰着犹豫了好半天,还是轻轻叩了门扉。
“君上该早朝了。”
房间中,慕念轻“恩”了一声。
他微微一动身体,竹里绞着他衣袖的手指就开始用力,眉间也蹙起来,看上去很不舒服。
慕念不好再动。
他目光寻了一圈,床后的柜子上有一方青花瓷枕,高度和现在竹里枕在他腿上的高度差不多。
慕念伸手抓过瓷枕,平稳的将竹里从自己腿上挪到瓷枕。
可小人卷着自己衣袍一角,慕念想了片刻,拿过一把剪刀将竹里卷起的那片衣服剪下。
开了口子的龙袍上多了一个洞,正好是金龙下腾的那片五彩祥云!
慕念又将自己的香囊从腰间解下放在竹里身边。
这中有一味龙涎香最是能安神助眠。
竹里闻着这香味也能睡得更好一些。
做完这一切后,慕念才离开。
那日,朝堂上所有大臣看到慕念的龙袍都长大了嘴巴!
几个眼神交换过去。
“君上这龙袍……”
“君上故意穿缺了金龙踩踏的五彩祥云的龙袍是何意思?”
“依我看君上这身龙袍必然有深意,这长安城许是要变天了。”
“原来这云彩就在金龙脚下,而如今云彩不在金龙脚下,那云彩去了哪里?我想这谁手中拿了云彩,谁便是能助金龙一飞冲天的祥瑞。”
高台下,群臣窃窃私语。
而掌握了“祥瑞”的竹某人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
他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踏实。
醒来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眼皮上好像有一层很柔软的覆盖。
竹里忽然想到!
那不是昨天晚上……那片柔软的……唇……
慕念的唇。
竹某人瞬间脸红。竹里忽然意识到他靠着的瓷枕,手边还有一个香囊,竹里抓起香囊,是慕念身上的味道。
竹里不自觉勾了一下嘴角,将香囊挂到了帐子一角。这个位置他一侧身就能闻到,仿佛那人就在他身边一般。
竹里嘴角还没收起来,忽然蕴钰一把推开他门闯了进来。
“小里!”
“咳咳咳咳,诶……”竹里被吓一跳,“我艹。”草是一种植物!
他边转身,嘴角的笑也随之敛起:“怎,怎么了?”
“诶,你手上那是啥?”蕴钰眼尖一眼看到竹里手中明黄色一角。
竹里也低头看见了,他手速极快一秒藏进被窝里面。
轻咳一声,故作镇静:“发生什么事了?”边说着,他从床上下来,汲了鞋子坐到桌边。
“李长英他小娘上吊了。”蕴钰道:“今儿一早传来的消息,说是她在自己房中吊了绳子,下人发现的时候,身子都已经硬了。”
竹里瞬间站起:“怎会?!”
蕴钰拍拍他肩膀,“我听你昨天和楚天阔说完,便找人去李家看了看,本想着若她愿意便让她随李长英同去海南,可世事难料……”
竹里仍是不解:“她怎会上吊呢?没有理由的呀,李长英还活着,便一切都有可能,她怎就上吊了?”
蕴钰敛下眸子轻拍竹里肩膀,“小里,我同你说这些不是叫你心中有负担。只是这世间许多事情是没法强求的,我们尽了人事,便只能听从天命。”
竹里摇头:“若是她再等等,再等等就好了。”
竹里后来才想明白,就算他早一步有动作也不可能成全到林敏芝去找李长英。
林敏芝自作主张找楚天阔帮忙,这一行为无异于通敌。
况她只是个妾室!若不重处,如何在府中立下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