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毅告病,中秋晚宴不去。
偌大个吏部只有竹里和李枫翼两人。
可,这事情怎么说呢……李枫翼是他的顶头的顶头的上司,同时也是李长荣和李长英两兄弟的大哥!
竹里掐着人中一口气上不来。
一路去皇宫的路上,竹里手中拎着食盒,亦步亦趋的跟在李枫翼身后。
却在进门的时候遇上了侍卫检查。
“这里面装的什么?”宫门旁的侍卫拦住他。
竹里打开食盒,呈上给两人看:“月饼。”
“不可以带!”那侍卫皱着眉头伸手就要去戳,“我从未见过月饼长这样!”
竹里连忙把食盒盖上,“这是献给君上的,你也要拦吗?”他沉声语气重了几分。
那侍卫目光看了一眼竹里身后的李枫翼,好似得到了鼓舞。一把抢过竹里手中的食盒。“我说了不能带就是不能带!要么你就这么进去,要么就带着你的东西滚!”
他语气极凶,蛮不讲理。
竹里环顾一圈,宫门周围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李枫翼在他身后,竹里回头的时候,对上对方嘲讽的目光。
他冷哼一声,竟然不管不问把竹里丢下,便自己先抬步走了。
竹里完全不认识路!
他看着侍卫抢走的食盒已是拿不回来了!若是李枫翼再走远,他迷路在这深宫之中,那就更完蛋了!
竹里无奈只得选择放弃月饼,快步追上李枫翼的脚步。
今晚的宴席摆在上阳宫的侧殿,剪枫殿。宫宴从殿前一直摆到了宫殿门口。
李枫翼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竹里却没在他旁边看到自己的坐席,他正打算随便找个空位坐下。
李枫翼却不耐烦的摆了摆袖子,呵斥道:“你一个六品承议郎也配坐在本尚书旁边?滚到后面去!”
他浑然不管旁边已经有人入席,这话中羞辱的意味不言而喻。
竹里暗暗握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不气不气,多大点事儿嘛,凡事莫生气!
他咬牙扯出一个微笑:“好的,尚书大人。”
他往宴席后排走去,走到快到末尾的地方找了一个空位坐下。
竹里左右看了一圈确认没有认识的李家人,只有几个脸熟,应该是在凤鸾平章台打过照面。
他笑着和几人打了招呼,对方倒是也客气的应了一声。
但毕竟不熟,也没话可说,竹里坐下后觉得有些无聊。
原本蕴钰和温若廷都是要来参加的。后来不知怎的,忽然被告知席位有所调整,二人就不用来了。
致使现在竹里一人孤零零的坐在这里。
唯有慕玥入场的时候来和他打过一次招呼,便再没有人和他说话。
约莫过了一刻钟,宾客才陆续到齐,宴会开始。
竹里还是第一次参加宫廷宴饮,这气派、这规模真是史无前例。
完全不是他在后世看几本画册就能感同身受到的繁华。但他这位置……
就好比去看话剧买了最后一排;去看维多利亚的秘密买了外场;去看兵马俑赶上了国庆。
一点参与感都没有!
竹里尝试了,努力了,挣扎了,还是什么都看不到!他不得已,放弃了。
还好这宫廷菜做的不错,竹小里同学吃的很开心。
他本以为今天能这么愉快的过去。
却忽然听到前方好像有人喊他的名字。
竹里一蒙,没多会儿一个太监跑到他面前,竹里认出来就是上次给他传旨的那位。
“太后娘娘想见你一面,快走吧。”那太监伸手将他从桌子后面搀出来。
“太后?”竹里有点晃神:“我不认识太后啊。”
小林子是王土一的徒弟,刚才他师父一记眼神,他便明了了事情。
他领着竹里一边走,低声道:“你记着一会儿什么都别说,言多必失。”
竹里应了一声,心中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掠过身边歌舞升平,脂粉飘香,竹里走到最上面一层台阶,恭敬跪下磕头:“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祝君上和太后娘娘中秋快乐,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好,赐酒。”李嫣抬手,“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你。”
竹里心中有些怪异,为何要看他。
他心中转了一遍,自己应当是不认识太后的。
但太后的旨意他不得不从,竹里缓缓抬头。今晚的月光很亮,宴会的灯火也十分耀眼,将四周宾客的面容描绘的十分清晰。
竹里垂着眼睛不敢与李嫣直视,他不知道李嫣在看到他的脸蛋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几乎绷不住。
她这几十年在后宫之中早就练就了一身处变不惊的本事。
可在看到竹里样貌的那瞬,恨意业火几乎将她吞没,暗下,李嫣十指丹蔻深陷手掌,握紧得几乎滴血。
没有人知道她用了多大心神才将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最终平静淡然的看向竹里。
“看来皇帝选了一个不错的学生。”
不等慕念回答,旁边的李长英忽然嗤鼻哼了一声:“君上,臣要弹劾此人。天赤律法所有党朝为官者必先通过科考,可据臣所知,此人六考六败,最后一次参考还交了白卷!若让此人为官,岂不显得我天赤无人可用!”
他声音很大,开口第一句说完,歌舞的声音都停了下来。
竹里忽然感受如芒在背,所有人的目光都往他身上集中。
“六考六败?那还考什么?”
“我家七岁小童去考试也能考个秀才回来。”
“这六次都没考上,我觉得不是学识不行,恐怕是脑子不行吧。”
稀稀疏疏的讨论声围绕在竹里周围。
这些人的声音很小,不足以让高台之上的慕念听到,但完全落在了竹里耳朵里面。
嘲笑的,讥讽的,不屑的,仇视的,一束束目光混杂着质疑朝他投来。
竹里在那一瞬慌了神!
他从没想到这种质疑会再发生一次!而这一次,是在百官齐聚的中秋晚宴之上!
“所以,他是怎么当上的六品承议郎?”
终于!
终于有人提出了这个问题。
李长英也听到了,他冷哼,沉声质问:“不如请竹大人为我们解释解释,你六考六败,交了白卷,是如何当上吏部正六品承议郎?”
“以及!你身为朝廷命官,却擅到青楼妓|院嫖|娼又该当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