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他近乎怒吼出声。
他亲眼看见的啊。
那些迷迭玲根,都是北幽城叛军之军师吕春从西齐带来的。
是货真价实的迷迭玲根,而且也在沈国山的身上敷了多次。
沈国山看着宋印的眼神,多了一丝冷意。
宋印当真以为,他沈国山只知行兵打仗,而看不出他人的祸心。
之所以虚与委蛇,便是留其在明处,等待今日罢了。
监察御史当然不会知道。
每当他带着医者离开沈府,沈国山就会拆开包扎,用火烧的刀刃,把敷过迷迭玲根的表面一层血肉刮下来。
能成大事者,自刚隐忍刮骨削肉之痛。
敌人在明面,总比暗处要好。
这一招釜底抽薪的回马枪,把监察御史、君尚书杀得措手不及。
“御史大人何以笃定是不可能?”
郑蔷薇目视宋印,骤然喝道:“难道皇宫的医师,还不如你?”
监察御史张了张嘴,却是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下官亲眼目睹,家乡医师亲口告诉,怎能有假?”
“那便说明御史大人你该自戳双目,你家乡的医师乃是庸医,枭首示众来警告天下从医之人也不为过。”
郑蔷薇充血发红的眼睛看向了元和皇帝,拱手低头,声如洪钟道:
“皇上,此人谋害忠臣,罪不可赦!请圣上裁决!”
元和皇帝叹了口气,失望地看向了宋印。
“宋卿,老将军待你不薄,你竟做出此等事情。”
“不……”
宋印慌慌张张地摇了摇头,忽而睁大了眼睛急促地道:“圣上,信,蓝鹰皇子的信,绝对不会假的。”
而这时,黑甲军首领也带着鉴定好了的信回到高台。
众人定睛看来,无不是竖起了耳朵。
“回禀皇上。”
黑甲军首领穿戴寒光凛冽的甲胄,手执信封单膝跪地。
“黑甲军搜查了蓝鹰皇子所在的驿站,在里面找到了蓝鹰皇子平日里的练字,经过鉴定,这封信确实出自于蓝鹰皇子的手笔。”
宋印重重地松了口气。
君尚书眉头紧皱,看着沈家的人,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惶恐。
从沈国山到郑蔷薇,再到沈惊风兄妹,都像是难以测量的深潭般。
“呵——”
沈宁垂着眼睫,低低地笑出了声,顿时引得众人看了过来。
高台上的风掀起了她的鬓发。
“你笑什么?”宋印赫然问道。
“笑御史大人蠢笨如猪,害人终害己,笑高堂明镜,哪容跳梁小丑来兴风作浪。”
沈宁忽而侧目,眸色邪佞地望着宋印。
她笑靥如花,轻轻地挑起了眉梢,一身的红衬得明艳多娇不似平常的素净。
“你——”
宋印怒然。
“蓝鹰皇子的信是真的,只能说明你监察御史和蓝鹰皇子有所勾结,与我沈家何干?御史大人冒死进谏,原来是咎由自取,本将当然得笑之一二,毕竟我大燕开国数百年,当真未出现比御史大人还要无知的蠢货。”
沈宁说罢,再朝元和皇帝拱手道:“皇上,臣沈宁,有一事相告。”
“将军且说。”
“臣有一好友,名为陈欢欢,是子衿学生,亦是出征北幽的战士之一。”
“君尚书的三公子君光祖,私下经常做出强抢民女的事情,动辄威胁杀戮,且都是无权无势想来上京习武之人。”
“他爱慕陈欢欢,陈欢欢将其拒之门外,君光祖便滋生出恨意。”
“明知陈欢欢的父亲并非好人,还特地接来上京,影响陈欢欢在比武台上的发挥。”
“而在此之前,臣见陈欢欢郁郁寡欢,再三追问之下得知了君光祖的事,便让家中五哥前去明月城的修县调查陈欢欢的事。”
“由此调查出了修县和附近县城有许多男孩、女孩失踪。”
“而有三起失踪案,发生在君光祖派人去接陈高的时间段里。”
“修县的新县令,却是御史大人所举荐的。”
沈宁挺直脊背,缓声道来。
宋印听到这里,彻底地慌了。
他扑向沈宁就要捂住沈宁的嘴。
沈惊风一脚踹在宋印的面庞,将其摔得人仰马翻。
元和皇帝看向沈宁,“小宁,你继续说。”
“臣与家兄略有疑惑,顺藤摸瓜往下查,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君尚书和御史大人吵得摔杯砸碗,近乎老死不相往来,而这件事,众官并不陌生。”
“但实际上,两人每隔三月,就会通一封信。”
后面这些信息,都是当初陈欢欢弑父,燕云澈查陈高杀妻案顺带查出来的。
既然沈修白去过修县,便不搬燕云澈出来,只要给出关键的信息和证据即可。
“胡说!”
君尚书心口猛颤,面上却是镇定依旧。
他跪下来道:“吾皇,臣一片丹心日月可鉴,全然不知沈将军的话中意思。”
虽说沈宁说得八九不离十了,但只要没有证据,就扳不倒他。
他与监察御史的通信,可谓是万分小心,滴水不漏。
最大的破绽反而是君光祖那个逆子!
“小宁,可有证据?”元和皇帝问。
“有。”
沈宁说道:“北幽之案,沈家影卫拦截了一封信,通信内容并不明确,用不同的字符代替,大宗师因此才知北幽之事。”
准确来说,这封信,是暗部的人拦截的。
燕云澈正因看到了这封信,方才带着暗部的人支援北幽。
信上字符,都不是大燕国的文字,有前朝的符文,有他国的字,还有梵文。
可以说,一句话下来,每一个字,都是代表不同的文化。
想要看得明白,并非易事。
内容则是言简意赅的一句话:北幽亡,麒麟死。
意图将北幽之事,栽赃陷害到沈家。
元和皇帝接过了信递给黑甲军首领,沉怒喊道:“按照沈将军所说的去查!”
“是!”
黑甲军匆匆而去。
高台之上人心惶惶。
宋印的腿都软了。
君尚书嘴唇更是发白。
北幽案发前的信被拦截掉包了,他们竟然一无所知!
不多时,黑家军去而复返,将信递给了元和皇帝,“皇上,信的笔迹虽不是出自于君尚书的,但纸却是难得的白花宣纸,墨是出自于西北一带的文豪墨,而君尚书的三公子,特地买过此墨,并且从未用在明面的书信往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