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主兜兜转转来这么一出,自然是有她的用意和谨慎之处。
沈宁的脑子飞速旋转,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镇定,佯装出不知九公主的异样。
不多时,婢女带着一名太医来。
“刘太医,你快看看我家公主。”
年迈的刘太医望闻问切的一番,捋了捋胡须道:“冬日的寒气太重了,屋子里也没御寒之物,九公主近来又没饱腹过,身子一向体弱,自是扛不住的。”
婢女擦了擦流出来的眼泪,“我们公主从小就没吃过什么好东西,每年的冬天都很难捱。”
沈宁把自己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拿了出来,递给刘太医。
“沈将军,这可使不得。”
“刘太医,我身上没带太多的钱财,等回了府邸会让人送去刘府的。日后九公主的人去太医院时,还请刘太医时常来看一下。”
刘太医暗暗思索着自己在太医院听到的话,据说帝后都很器重这位年轻的将军。
既是安国公主,又是镇南将军,且还在御书房里单独谈话。
这等殊荣,可谓是至高无上。
因而,公主婢女拿着沈宁的簪子出现,道出沈家名号,太医们自不敢疏忽懈怠。八壹中文網
“沈将军,东西我就不收了,但将军的交代,我是会做到的。”
“那就有劳刘太医了。”
“此乃太医院的职责所在,公主千金之躯,我定会调理好的。”
沈宁松了口气,但也知,她此刻帮助对于九公主来说是杯水车薪。
按理来说,只要没被打入冷宫,堂堂公主,就算再病重落魄,也不至于连饭都吃不饱。
只能说,这偌大的皇宫里,有人要九公主好不起来!
沈宁坐在九公主的床榻边沿,握住了九公主的手,低语道:
“时候不早,我也该出宫了,只要得空,我便会来宫看九公主。”
最后,与婢女说:“照顾好公主。”
“是。”婢女点了点头。
后面沈宁出宫的时候,都在想九公主为何要写下沈家危矣四字。
短时间内她想不出。
而当她掀开马车的帘子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就看见熟悉的男人懒懒地靠在软垫之上,执着扇子的手轻晃了几下,还如在自己家般打起了哈欠。
他看了眼沈宁,懒洋洋地问:“有够久的。”等得十七都要饿了。
沈宁与之大眼瞪小眼般画面定格了很久,而后眨了眨眼睛,迅速往后退了一步,将帘子关掉后认真地看了眼马车的样式,寻思着自己没上错马车啊。
燕云澈瞧着她重新打开帘子,嘴角轻抽了好几下。
“王爷富得流油,该不会连马车也没有吧?”沈宁上了马车,拉开了一段距离才坐。
“马车是什么?能吃吗?”男人装傻充愣道。
“不能吃,能睡。”
沈宁的话脱口而出,似是觉得有点儿诡异,当即咳嗽了声,不自在地挪开了目光。
“别听长武胡说。”男人又道。
燕长武,正是大燕七皇子。
原来这厮还在纠结于长武皇子所说的“十七皇叔后院美人如云”。
“嗯,不听他胡说,听你胡说。”
“本王未曾胡说。”
“你说了算。”沈宁随意地耸了耸肩。
男人蔫蔫的“哦”了一声。
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坐在晦暗不明的马车里,低低地垂着鸦羽般的睫翼,沉吟了半晌,不发一言。
疲了一天的沈宁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只无奈于旁人都是强颜欢笑,她是强行狗腿。
字面意思不同,却都是一样的叫人心力交瘁。
马车缓慢地行驶在了黑夜里的长街,唯有十二月的风声响起。
良久,男人抬眸,喊了声:“沈小姐。”
“嗯?”沈宁半睁开了眸子。
“大白很想你。”
沈宁看着男人如月色皎皎的眼睛,那一刻,指尖有一阵酥麻感,并传递到了心脏。
并不强烈,细微的犹如小小蚂蚁,叫人难以忽视。
就好似天在将亮未亮时最美,与此时的心境颇为相同。
无数的话语声,堵在了咽喉深处。
两两相望,是沉默,却也是挪不开的炽烈。
“王爷。”她忽而道。
男人目光一闪。
沈宁又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眼睛很好看。”
燕云澈怔了好久,心里的触动难以挥去。
过了会儿。
他说:“本王哪里不好看,大燕第一美男,并非浪得虚名。”
沈宁:“……”
“沈小姐——”男人又问:“听闻沈云大宗师一表人才,英俊潇洒,能与本王相较一二,沈小姐觉得他如何?”
沈宁:“?”
燕云澈的语气充满了试探性,对于沈宁来说,这问题和沈云的“他与北渊王掉进水里先救谁”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可真想打开王爷的头盖骨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都是水,否则的话,又怎么会觉得对于她来说沈大宗师和北渊王不是同一个人呢?
且不说适才在长春台的家宴上,燕云澈着急之下,还对她用了大宗师独有的“传音入耳”。
若追风在此,定然会想到坊间的那一句传言:陷入感情中的男人,都是没得脑子的。
在燕云澈的等待之中,沈宁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道:“我谁都不救,如若可以的话,还想多放点水。”
“…………”这回轮到燕云澈无语了。
马车即将抵达府邸,沈宁掀开了小窗口的帘子往外看。
月光倾泻如瀑,洒在了纷纷的雪花里。
她微微一笑,轻声低语:“王爷。”
“嗯?”男人陡然期待地望了过去,适才的阴霾骤然间烟消云散。
“到沈府了,王爷请自便。”
说罢,掀开厚实的帘子走了出去,徒留下燕云澈在马车之内风中凌乱。
沈宁一回到清幽堂,就看见沈国山、郑蔷薇、沈惊风等人都候在了这里。
“阿姐,你回来啦?”沈青衫双眼一亮。
沈修白吩咐道:“采莲,去把一直温着的汤拿来给阿宁喝。”
“五哥,我在皇宫已经吃过了。”沈宁便道。
沈惊风说:“宫里的山珍海味再多,那也得提心吊胆规规矩矩的吃,填饱不了肚子的。”
还别说,长春台的皇室家宴,沈宁一共就吃了几小口,这会儿当真有些饿了。
不说还好,一说,便总想着吃点东西。
很快,采莲端着汤回来,“小姐,快,趁热喝,暖暖胃,驱驱寒。”
沈宁喝汤的时候,看见围聚在清幽堂的父兄母亲,心里淌过了和煦的暖流。
人活一世,所谓美好,莫过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