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不答应呢？”
陈琼慢悠悠地说道。
“我也从不做强人所难之事，那便井水不犯河水，时候不早，陈小姐，告辞了。”
话音落下，长臂一挥，沈宁便带着子衿学生离开驻京营地。
“她好生嚣张啊，也不知哪来的底气。”李长月跺了跺脚。
陈琼斜睨了眼李长月，眉间略带几分桀骜，“她是沈家的女儿，自是有底气，你若看她不痛快，适才又为何一声不吭，等人走了再出来说三道四，是鼠辈的做法。我陈琼，最是不喜此等人。”
陈琼甩了甩袖。
她自然清楚沈宁风光无限时，李长月跟奴婢一样卑躬屈膝。
后来得了明华公主的势，就不把沈宁放在眼里。
这样的人，她不敢要，也不屑要。
若非履行学宫派发的任务，她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只是，让她好奇的是，据她所至，小侯爷楚夜是要出行北幽的，为何最后没了消息？
却说驻京营地的西面三楼的廊上，三十九军校尉宋邵卿立在一位灰色长袍的老者身边。
老者消瘦，颧骨微突，静坐在矮桌前，有条不紊地泡着茶，远远地望着踏雪离去的武堂学生。
“她是沈宁？”老者问道。
“回祝军师的话，正是此女。”
“挺好。”
过了会儿，老者又问：“小宋啊，我们，还能重回沈家吗？”
还能重回当年的风光吗？
老战神正值壮年时，统领三军，麒麟军便是其中之一，何等的威风。
“能的，一定能的，你看大小姐，她这么小，连宗师都不怕。”
“是啊，她还这么小，等她长大，那时老朽已经埋骨他山了吧。”
老者的眼睛里闪烁着泪花，“老朽还想活着看到大燕国土完整的那日呢。”
大燕如今的国土，虽是完整的，但有部分州县和大城的管理权，给了实力最强的雪女城和武帝国。
说是管理，其实就是巧取豪夺。
宋邵卿的神色严肃了许多。
……
沈宁回到了清幽堂，纳兰晴早便等候已久。
“阿宁，那顾蓉答应我了，三日之内，就会归还两千两白银，到时候我就给你送来。”
这是纳兰晴的试探。
她想知道，沈宁会真的把钱全部给她吗。
“不必了，若是归还，就是长嫂你的了。”沈宁说道。
“阿宁，这……不太好吧？”
“我与长嫂是一家人，不必说什么见外的话。”
“那长嫂就代你哥哥道谢了。”
纳兰晴喜不自胜。
两千两白银，虽不能完全填补哥哥纳兰城闯下的祸，但也能暂解燃眉之急。
沈宁接过采莲递来的热茶，轻抿了一口，不疾不徐道：
“我这些日子，听了些他乡的趣事，长嫂想听吗？”
“愿闻其详。”
“就是遥远的州县里，有一户人家，竟有母亲杀害了自己的亲生儿子。真让人不寒而栗呢。”
沈宁继续喝茶，半抬着眸子，不经意地打量着纳兰晴的神情。
纳兰晴深吸了一口气，瞳孔蓦地紧缩，肩膀也抖了下。
但很快，她就恢复了镇定。
“绝不可能！”
“可怜天下父母心，哪有母亲会杀死自己的孩子。”
纳兰晴着急地道。
“我想也是。”沈宁逐而放下了见底的茶盏，咬字极重地道：“哪有母亲会杀死自己的儿子呢，这可是要遭天谴的，死后还要进入拔舌地狱，永堕痛苦。”
纳兰晴的周身，冒出了一股寒气。
她忙找了个借口，就走出了清幽堂。
沈宁轻抬起下颌，抬手接过了冬日的雪，问一旁的采莲：“采莲，你相信善恶有报吗？”
“哼，奴婢才不信，有道是祸害遗千年，厄运专挑苦命人，好人都死了，去地狱里得福报吗？”
“是啊，天不赐她报应，自是祸害遗千年。天不赐，我来赐。”
沈宁望着采莲，展露了一抹笑颜。
霜白色的雪花，晶莹剔透，落在了她的眼睫之上。
“小姐，你真好看，你若是男子，采莲就把身子给你。”
“………………”沈宁的笑容陡然僵住。
一会儿后，沈国山便来了清幽堂。
沈宁问：“爹去了周老丞相府？”
“你怎么知道？你派人监视为父了？”
沈宁无奈摊手，“周老丞相夜夜难眠，需要日日熏安神香才能入眠，你身上的安神香这么浓，还需要监视吗？”
“哦。”沈国山敷衍道：“那你很聪明。”
沈宁嘴角一抽，“父亲来清幽堂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了？”
沈国山哼了哼。
不过，他还真有事。
“宫里来了人，明日，你跟为父去早朝吧，皇上要见你，还要在金銮殿上见你。”
沈国山的表情颇为复杂，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金銮殿上有文武百官，都是难缠的家伙，自家女儿还是个小娃娃呢。
“好。”沈宁平静如水。
“好？就没了？”沈国山错愕不已。
自家女儿的心性，总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沈宁眨巴眨巴两下眼睛，而后拽着沈国山的袖子晃了晃，“爹，我好怕啊，你可要记得保护我。”
沈国山：“……”好吧，这戏太假了，他做这爹的都看不下去。
第二天。
沈宁跟着父兄，一行三人去了皇宫。
驻京大营，两大武堂的学生都已到齐，只差一个沈宁。
大营外边，来了许多燕京学宫的学生们。
这些人都是为了捍卫燕京学宫的尊严，给子衿下马威的。
“宋校尉，这些子衿的学生未免太嚣张了，怎能让燕京学宫做小？”
“说的是，燕京学宫在上京武堂里是排列第一的存在，子衿学生不服陈琼小姐的管教，不服燕京学宫的管教，莫非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那武堂还有排列的必要了吗？倒不如让凤鸣武堂去北幽。”
而被点名的凤鸣武堂，也来驻京大营看热闹了。
君三公子君光祖，从二哥那里得到了燕京学宫的消息，一大早就带着人过来了。
跟在他后边的，还有个柳慧，她就喜欢听到这些人对沈宁和子衿的排斥。
由此，她能前所未有的满足，也能断定自己加入凤鸣的决定是无比正确的。
“燕京学宫当之无愧的武堂第一！”
“请子衿服从学宫管教。”
“请子衿服从学宫管教！”
声音越来越统一，震响了一大片。
他们瞧见沈宁没来，还当沈宁是怕了。
陈琼看着群龙无首的子衿学生，挑起了一侧的眉，眼底流露出失望之色。
她没想到，沈宁会是这样的一个怂包。
“沈宁不要你们了。”李长月对着子衿学生说。
子衿学生虽也疑惑，但很信任沈宁，不会去听李长月的话。
“都在做什么？”
宋邵卿迈步走来。
“宋校尉，子衿学生沈小姐久久不来，是否为临阵脱逃？”君二公子问。
宋邵卿横眉冷对，嗓音低沉：“我刚得到的消息，沈小姐去早朝了，皇上要见沈小姐，你们可是对吾皇的安排有所不满啊？”
倏地，风声静静，雪也悄悄，满地的人儿目瞪口呆，风雪中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