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南哥,怎么了?”友人问道。
顾景南摇摇头。
恨意,从心底里滋生萌发,再逐渐地阴翳扭曲。
是啊。
若他和阿宁有个孩子就好了……
他的呼吸紧跟着急促。
他们会有孩子的,对吗?
他已非昨日之他。
他尝试过了,往后,他可以拥有孩子的。
……
傍晚,霞色漫天,日头从半壁暗红的西边渐渐地垂落。
御书房,老太监陈喜躬身道:“圣上,麒麟军现任主帅统领陈禄章求见。”
“为了麒麟军之事吧?”
元和皇帝半垂着眼睛,明皇的龙袍颇有帝王之威,他看都不看一眼,喝了口茶说:“让他进来吧。”
“是——”
老太监弯腰离去,时时刻刻都端着恭敬的态度。
伴君如伴虎,这五字真言,陈喜他是最有切身体会的。
“皇上!”
陈禄章才走进御书房,就直接屈膝跪了下去,先行个大礼,然后怒指虚空,义愤填膺地骂骂咧咧道:“那麒麟军好大的胆子啊,他们隶属于皇家军队,我暂任统领之职,不曾想,他们压根不把皇上您放在眼里,丝毫不把天家颜面放在眼里,他们的心里就只有沈家。沈家放个屁,都是香的,他们闻着味儿就能赶过去。皇上,你定要好好教训教训那帮不知死活的东西,让他们知道……”八壹中文網
话还没说完,就听“嘭”的一声,元和皇帝的茶杯猛砸在桌,震的他脑子一颤。
“你的意思是说,朕不如沈家的一个屁吗?”元和皇帝漫不经心地问。
陈禄章顿时心惊肉跳,青筋饱满了额头。
他乃堂堂武将,九尺男儿,此刻跪在地上抬袖擦去额角潸潸而流的汗。
吞咽了好一会儿的口水,才颤着声说:“皇上,臣……臣并无此意,是他沈家太过于嚣张。”
“昔昆仑军主将赵宗辉晋升为大宗师,麒麟军对此人是恨之入骨。”
元和皇帝徐徐道来,平和的语气颇有让人如被扼喉的压迫感,“赵宗辉出现于上京地界,他既是找沈老战神讨账,也是在打朕的脸,麒麟军违抗军令出面,是为了朕,为了上京,也是为了大燕。反倒是你,作为麒麟统领,竟不即刻下达命令,围剿赵宗辉。陈统领,你失职了。”
那可是大宗师啊……
死后什么都能说。
大宗师生前谁敢围剿?
自然,这些都是陈禄章的心里话。
面对皇上的他,是一点儿的傲慢都不敢有。
“吾皇说的是,此事是臣之错,还望吾皇恕罪。”陈禄章再次行礼。
“知错能改,便是好将。朕将麒麟军托付于你,是看重你,也是看重你父亲。但你若管不了麒麟军,倒不如送还给沈家吧,恰好沈家长子也回京了,年后再去戍边。他若有为将之才,陈统领也可多歇歇,在家中陪陪妻女。”
元和皇帝是笑着说出这番话的。
陈禄章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臣定全力以赴,但凭圣上差遣。”
他再一次低下了头,心里却是盘算着诸多。
麒麟军,他是军队不会给沈家的。
只是这帝王之心,让他琢磨不透。
先前分明有着重他而轻陈氏的意思。
正因如此,陈禄章便暗自窃喜,以为自己揣摩透了帝王之心,对待麒麟军便多加放肆。
今日圣上的态度,却让他开始自我怀疑了。
于是乎。
陈禄章一出御书房,便问把自己送出来的老太监,“陈公公,你可知圣上所想。”
“诶!”陈喜忙道:“圣上所想,岂是你我能够胡乱揣测的,不过啊,沈家,出了个了不得的好女儿。陈将军,洒家还要伺候皇帝,恕不远送了。”
沈家的女儿?
两个女儿,死了的那个不算。
不就是沈宁么?
这姑娘倒是个不安生的。
年幼时张牙舞爪。
后来非要嫁给个寒门之子。
嫁了就算了,还要休夫,回回都闹得满城风雨。
这男人嘛,三妻四妾是常态,美人如云才能保家卫国,也就沈国山那个一根筋的,一辈子只拥有过一个女人。
陈禄章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回府,让人彻查此事,知晓了来龙去脉后,便懂皇上的态度为何会转变的如此之大了。
“沈国山,你还真是有个好女儿。”
陈禄章阴冷一笑。
沈宁敬酒麒麟军的那一番话,直接转移了麒麟军违抗军令的重心,反而把麒麟军说成是为了皇帝。
如此一来,皇帝心里自然是千百个高兴。
而他也是,在赵宗辉死后,就迫不及待的进宫求见皇上。
还想将沈家一军,没想到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陈禄章一巴掌甩到了自己的脸上,“娘的,让你蠢,好好长点教训吧。”
御书房。
陈喜给元和皇帝倒了一杯茶。
热度刚好,是元和皇帝喜欢的口感。
茶叶也是皇家御用的贡茶。
元和皇帝并未喝茶,而是指腹沾着茶水,在龙首案牍上写下了两个字。
“你瞧瞧,是什么字。”
陈喜闻言,凑着脑袋看了过去,眼神一闪,跟着道:“沈……宁?”
“没错。”元和皇帝道:“沈家,沈宁,朕没记错的话,她是不是要在后日动身去北幽处理叛军之事?”
“正是。”
“后日早朝,让她来一趟吧。”
“……”
沈家,清幽堂。
沈云坐在床榻旁,动作轻缓地握住了沈宁的左手。
他将缠在女子掌心伤口的细布,一圈一圈地解开,然后拿出自己的药,重新洒了上去,再一圈一圈地缠好。
“烦死了。”
沈宁瓮声瓮气的嘟哝了一句,下意识地翻了个身。
“烦什么?”他问。
“燕云澈,你怎么变成狗了?”她又说了一句。
显然还是梦话。
男子的动作僵住,面具都遮不住他的郁闷。
今日,他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沈宁的梦里有他。
坏消息是沈宁梦里的他是一条狗。
良久,男子低低的叹了口气。
“狗就狗吧。”
他若为人,是上京第一美男,北渊大宗师。
若为狗,那就是狗中第一美犬,狗界之尊。
嗯。
挺好。
男人极好的唇线,勾起了更好看的弧度。
月色倾洒而下的时候。
他临窗而立,背对着身后的床榻,修长如玉的手摘掉了脸上的面具。
露出的俊美容貌,赫然是北渊王爷燕云澈的那一张脸。
他遥望着皓月,眸色深邃。
以前,总想着明月奔我而来。
后来,明月奔狗而去。
可喜,可悲的北渊王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