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城,威势惊人,叫沈家府邸内的所有人心头都为之一震。
四面八方的笑声持续了好一会儿才止住。
沉默半晌后,似有悠远而苍老之声,从遥远之地传来——
“故人沈国山,好久不见,你可想到三十年后,本该坟冢枯骨的我,还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说到最后,又是极致的大笑声。
沈宁心头猛地颤动。
三十年前,最为轰动的就是翠微山一战。
翠微山,位于大燕神武关的关口。
又因地势易守难攻,常年得利,关口宛若苍龙盘踞,镇守着大燕境内四通八达的天星城。
翠微山相当于是神武关的神山,守护着山后的大燕子民。
彼时,大燕内有外来,南岭国乘胜追击大燕,一路杀人放火屠城。
眼睑翠微山和神武关即将失守。
战神沈国山带着麒麟军迎难而上。
那一战,麒麟军死伤无数。
南岭国更是惨淡。
最后,几乎是两败俱伤的情况下守住了神武关。
神武关口,翠微山下,麒麟军的英魂行走在血河之上。
那一日,尸骨如山。
险胜的沈国山遍体鳞伤,跪在血河抱着弟兄们的残肢哭到撕心裂肺。
……
“是你。”沈家大院,沈国山缓缓地站起了身来,他两眼通红道:“赵宗辉,你还活着。”
“是啊,我还活着,我还成了大宗师。沈国山,你杀我麾下昆仑军,如今,我来为弟兄们报仇雪恨了。”
赵宗辉的声音响彻在众人的颅腔之中。
大宗师,一人可抵万军。
一人可破一城。
大燕境内,却无能与之相匹敌的大宗师。
纵然使用车轮战术,也是要无数人的鲜血。
沈宁瞳眸紧缩,呼吸微蹙。
“燕老夫人,斩骨刀借我一用。”
燕老夫人闻言,刚要说那刀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拿的,就见沈宁自那三名侍卫的手上,双手接过了斩骨刀。八壹中文網
她皱了皱花白的眉,看着沈宁的背影,心里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意味。
沈宁双手提着九环斩骨刀,走到了大院的最中间,抬眸直视上方长空。
“赵宗辉,我麒麟军多少英雄死于你的手下,国仇家恨,该是我沈家来论,怎么就轮到你这个罪魁祸首来论了?昆仑军副将左清明,当年想放长线钓大鱼,走迂回之策拿下神武关。是你争强斗狠,过于自负,当众口出狂言不出七日拿下我神武关,害死昆仑军的人是你赵宗辉,算不到我沈家头上。我沈家麒麟军,保家卫国,镇守翠微山,何错之有?何错之有?!”
她字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血红着双目说的众人又惊又慌。
惹怒了大宗师,这满院子都不会有一个活口啊。
虽说大宗师之间有不成文的规矩,不能肆意进入各国逞强欺弱,更不能残害妇孺老人和为将者,否则,会被诸多大宗师制裁。
很显然,赵宗辉只想报当年之仇,已经不在乎事后是否会被大宗师们制裁了。
明华公主瞪目看向沈宁,咬了咬牙,“她想死也别拉着我们啊。”
部分人,和明华公主的心思差不多。
而养在府邸的三千杀老将府兵们,听到沈宁之声,不知怎的,就热泪盈眶了。
他们,都是从翠微山活着走出的人。
府邸之外,脚步声秩序整齐而有力量。
麒麟军得知大宗师降临燕京沈家,俱都不顾上头的眼色,直接抗了命令。
今朝,他们与沈家老战神同生死。
靠近之时,听到沈宁的那一番话,麒麟士兵们都顿足停下,互相对视,沉默着,却也笑了。
笑时,眼睛是红的。
沈家有后如此,他们应当自豪,骄傲。
哪怕如今的他们,不属于沈家了。
但他们的心里,只有一座山。
那便是沈国山。
“放肆!”
赵宗辉的声音再度响起。
他尚未现身,便猛然暴喝。
暴喝的瞬间,尽显大宗师的威势。
“噗嗤!”
沈宁一口鲜血狂吐了出去。
她却不惧反笑,“怎么?我说错了吗?不是你赵宗辉夜郎自大,不把昆仑副将之话放在耳里,昆仑军会尽数丧命翠微山吗?我麒麟军的士兵,死的难道就比你昆仑军少了?不,我们死的人更多。怎么,你南岭昆仑士兵的命是命,而我大燕沈家麒麟战士的命就不是命了?你害死了昆仑军,却要死不承认,你以为如今成为大宗师能报仇雪恨了,到头来不过是苟且偷生罢了。纵然他人你下地府,怎有脸去面对葬身翠微山的十万昆仑军?”
沈宁慌了。
拼着不怕死的胆。
她不知要怎么样,才能在大宗师的手底扭转乾坤。
她只能尝试着攻击赵宗辉的精神,并且努力地拖延时间。
年幼时,总是父亲护着她。
就连最近,都是父亲为她保驾护航。
如今,她也想用这薄弱之躯,护父亲一回。
因为她清楚,以沈国山的为人,绝不会给大燕带来灾难,会孤身去面对大宗师。
这就是他,大燕战神,她沈宁的父亲。
“阿宁。”
沈国山的声线有些颤儿。
沈宁回头看了他一眼,而后高举起九环斩骨刀,猛地往下挥砍,裂开了大院之地。
“赵宗辉,沈家铁骨铮铮不怕死,技不如人死便死了,但你休想把昆仑军之死的罪按在我沈家头上。罪该万死的是你赵宗辉,而你就算成为了一代大宗师又如何,你始终不敢面对你的过错,只知道推卸责任。”
“老朽要撕烂你的嘴!”
“来,来啊,来杀了我,你杀了我,堵住我的嘴又如何,你堵不住这天下的悠悠众口,堵不住公道自在人心的是非分明。来日青史留名的只会是我沈家,而无你赵宗辉。你听到了吧,地府里昆仑战士的哀鸣,听到了南岭国百姓对你的口诛笔伐吧,你在他们眼里,不是战神,不是英雄,是国之害虫,是使南岭国衰败的毒蛇!沈家之人,麒麟战士,生是豪杰,死为鬼雄,非你赵宗辉说了算。”
她咧着嘴笑着,似亡命之徒最后一刻的疯癫,用尽力气去守护住自己的家。
暗处的赵宗辉却感到头疼欲裂。
女子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刀刃割开他的颅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