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宁,前院事儿多,我也去帮帮忙。”
纳兰晴再难待下去,话音落下之际就慌慌张张地走了。
沈宁侧眸看去,看她跌跌撞撞似落荒而逃。
纳兰晴心里清楚得很,只要叶倾城一回来,她如今的夫人位置就不保了。
“小姐。”
采莲迷茫地问:“顾蓉欠我们的钱,为何就不要了,还给纳兰夫人?”
沈宁指腹摩挲着茶杯,淡声道:“当然是花钱,看大戏。”
闻声,采莲云里雾里的百思不得其解。
沈宁望向清幽堂外浮动的云,拢了拢身上的绒毛大氅。
今年的冬天,没往年那么冷了。
……
沈家大院,高朋满座,宾至如归。
来者,俱是达官富人,王孙贵族。
大燕的战神,多出在沈家。
如今大燕城中唯一的老战神亲自写帖宴请诸宾,哪有不来的道理?
还有不少人花高价去买生辰宴后作废的请帖,不求见老将军一面,只为了收藏。
“这有女儿的人,就是好啊。”周老丞相捋了捋胡须,笑容可掬道:“看我们的老战神,这笑得哟。”
沈国山收起了咧开的牙,板着脸问:“本将有笑吗?有吗?”
“是是是,你没笑。”骁骑将军笑道:“笑的是我们,行了吧?”
沈国山哼了声,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监察御史宋印带礼过来,朝几位作了作揖,“下官难得与诸位一聚,也算是沾了阿宁的光了。”
沈国山见到监察御史格外的热情,一边利落地收了礼,一边皱眉呵道:
“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就不能学周老丞相的,厚着一张脸就来了。”
“…………”正在捋胡须的周老丞相,听到这话,险些把自己养了多年的胡须给一把揪秃了。
“沈老将军。”九皇子夜长临带着明华公主在内的几个皇子和公主就来了。
沈国山拱起了布满褶皱和刀疤的手,“诸位皇子公主能来,我沈府蓬荜生辉。”
这一日的沈家,不同于往常的寂寥,是热闹的,也是……磅礴恢宏的。
沈家府邸,就像是上京城的寂寥。
老战神和麒麟军之名,在民间比皇家的天子之威还高。
大燕子民都知,这个世上是没有神的。
如果有,那定是出在沈家。
沈家丝竹声声,红绸漫天,喜庆之气吹散了今年凛冬的冷寒。
府邸南侧,僻静的小巷子里停着顾家的马车。
顾景南不知怎么了。
鬼使神差的就要来这里。
他的手里捧着一壶酒,隔空敬向沈家高墙,苍凉一笑,低吟:“阿宁,生辰快乐。”
他垂下了睫翼,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泛红的眼睛落下了泪。
旋即又咬着牙低声问:“为何?为何非要背叛我?”
经母亲旁敲侧击的提醒,顾景南才恍然大悟。
沈宁之所以会决绝的离开他,或许是早就与楚夜暗通款曲了。
顾景南将酒壶里的酒,一口饮尽,说:“走——”
“顾将军,去哪里?”车夫忐忑地问。
“去灵珠所住的地方。”
他有的是美娇娘,还都是未婚的。
永安公主蓝连枝也是未经人事的,最好的贞操给了他。
江灵珠直接就倒贴他。
他何必伤怀于一个绝情的负心女人呢?
……
大院内,觥筹交错,酒香四溢。
骁骑将军道:“沈老将军,该让我们的小寿星出来了。”
沈国山笑着吩咐下人:“快去请小姐。”
过了会儿,沈国山收起笑,狠狠地瞪着骁骑大将军,“有什么笑的?”
骁骑大将军:“……”
酒宴里,沈国海一直在督促小女儿沈如花,“多吃点,等等让荷叶牡丹去把剩饭剩菜打包好,这么好的饭菜,扔掉就太可惜了。”
古人言,剩饭剩菜不易于长寿安康,这些饭菜就给女儿老婆们吃吧,他自己另开小灶吃点新鲜的好了。
沈如花倍感丢脸,并为有这么个奇葩父亲而感到羞耻,烦闷地道:“知道了。”
姐姐沈如玉则一直在给九皇子眉目传情,即便九皇子压根没注意,反而一心扑去各家的秘闻和八卦上。
沈如玉眉目传情了好一会儿,觉得有些疲乏,便喝了一口汤再继续传情,传到眼皮都在止不住地跳动。
旋即,沈如玉心中一喜,自言自语低声道:“左眼跳吉,看来,我的好日子才刚开始。”
最后一个字说出,沈宁就出现在了宾客中。
人未到,声先至——
“沈家小七沈宁,在此先谢过诸位的远道而来了。”
听到这话,众人们俱都循声望去,心里痒痒得很。
当年的沈宁,意气风发,鲜衣怒马。
而现在,她会是何等模样?
上京的诸多权贵,隔了数年再见,算是头一回了。
特别是各家的夫人,千金,青年才俊的妻子们。
礼部侍郎家的大儿媳哼哼道:“沈老将军,过于夸张了,这不是上赶着跌份吗,这哪是生辰宴,分明是来让人看沈宁笑话的。”
侍郎的长子,曾也围在沈宁身边,还当众表达过爱慕之情。
这件事,她是知道的,岂能笑颜相对?
当然,还有她不知道的。
君光祖在解忧楼做东的宴,就是和她丈夫等人密谋如何欺负沈宁。八壹中文網
她喝了口酒,又道:“诶,若我家大郎当时愿意娶她的话,她也不至于沦落至此,我家大郎,那可是好男人啊。”
众人只觉得这辈子都没如此的无语过。
究竟是侍郎之子不愿娶,还是沈宁不愿嫁,诸人心里都似明镜般。
有那么一部分的女人,都和她有着一样的心思。
只不过都聪明的藏在心里,脸上却是笑得娇艳欲滴。
须知,她们或是夫妻相敬如宾羡煞旁人,或是同床异梦婚姻不幸,而沈宁这般人,凭什么过的比她们还要好,还要风光?
沈宁应该低贱到泥潭里,和这世上许许多多被休戚的女人一样。
或是疯癫,或是自戕,宗之没好日子过。
但现实偏偏不同。
十九岁的沈宁沉静自持,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她身穿胭脂色的长裙,外头还披着彰显贵气的大氅。
围绕在脖颈的雪色绒毛被风吹得微微抖动。
沈宁挽着墨黑如绸的发,鲜艳的红衬得她明媚而又清丽。
她还是她。
一抹嫣红胜百花的她。
明华公主攥紧了掌心的酒杯,呼吸骤然一窒,有着莫名的危机感。
转念想到燕云澈对沈宁的生辰毫不在乎,竟来都不来,浑身便松弛了下来。
“庸俗。”她见四方宾客皆惊艳,便唇动无声没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