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梁进仓带着派出所的人上门来了。
现在派出所不再是冯长民一个人了,除了他这个所长,上面还给配了一个副所长,还有一个干警。
另外还暂时找了五个联防。
据说上边正在研究扩大乡镇治安人员的规模。
在当前警力不足的情况下,准备要在每个乡镇专门建立一支联防队伍。
招收对象以退伍军人优先,另外那些思想觉悟较高,身体素质好的农村青年,而且有一定的文化水平,也可以择优录用。
当然,这只是据说,还没有正式下发文件,更没有开始正式录用。
所以现在派出所就模仿城市的模式,暂时招收有限几名临时的联防队员,协助正式干警的工作。
这次梁进仓报案,当然是直接找冯长民。
先跟他这个派出所所长通通气,然后又让冯所长带着,去镇上一把手那里反映情况。
一把手听了小梁反映的情况,感到很震惊。
兽医站现在这么大胆子了吗?
居然跟放高利贷的串通起来,坑害养殖户?
梁进仓说道:
“俺三叔说了,以前他不知道有这样的事。
也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事。
可是他的钱无缘无故被兽医站扣下之后,他也去找吴站长讨个说法。
吴站长让人直接把他推出去了。
俺三叔本来鸡场得了鸡瘟就很绝望,好容易借那么点钱想东山再起。
没想到被兽医站扣了,还不让他讲理。
当时就在兽医站门口大哭。
他哭的时候,就有几个养殖户劝他别哭了。
其实兽医站跟田生财是一伙的。
这几年养殖户多了,但是大家都缺资金。
田生财是放高利贷的,就是瞅准了这事,就跟兽医站合起伙来。
俺三叔跟田生财是一个村的,是直接去跟他借的高利贷。
但是别村的养殖户,有的不知道俺村的田生财放高利贷,但是搞养殖又缺钱。
吴站长看到有的缺钱的养殖户,就介绍他们去梁家河找田生财借高利贷。
然后如果他们还不上,兽医站往往就替田生财把钱扣下。
也就是说,他们一直都是这样做。
听他们这样说,俺三叔知道兽医站跟田生财是一伙的,知道跟兽医站闹也没用。
只好自认倒霉。
然后因为买不来饲料,三千鸡苗就活活饿死了。
这些都在那里摆着,领导可以派人去村里调查。
当然,兽医站跟田生财串通这事,是俺三叔听人说的,我没有证据。
但是俺三叔交了钱,提不出饲料,这事我有确凿证据。
我建议先从俺三叔那事查起,如果兽医站不承认收了俺三叔的钱,那么其他的事,他们更不承认。
这就需要冯所长你们调查了。”
镇领导和冯所长一听有理。
既然梁秉礼交了钱提不出饲料这事,小梁有确凿证据,那么就按照他说的,先从梁秉礼的问题开始查起。
于是冯长民亲自带队,到兽医站来了。
吴树金一看冯所长亲自来了,心里也是有些发虚,不过他已经把单子都扔厕所了。
而且跟所有人统一了口径。
为了做到万无一失,还派一个人赶去梁家河,跟田生财通一下气。
要求坚决不承认扣了梁秉礼的钱。
只要咱们全部不承认,谁能证明梁秉礼交了钱?
谁能证明咱们开了单子?
不但要死不承认,还要反咬一口,说梁秉礼和他侄子因为鸡场倒闭,穷疯了想讹人。
反正对方交钱的时候,又没有证据。
所以吴树金虽然心里有些发虚,但总体还是比较镇定的。
笑容满面地跟冯长民打招呼:“哟,冯所长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是不是家里养了什么牲畜要拿药啊?”
镇上就这么几个单位,巴掌大的地方,镇上的人就像一个村里的人一样,一个所长,一个站长,平常都很熟的。
吴树金不但跟所长熟,跟所里的干警熟,跟那些临时的联防队员也比较熟。
还在一起喝过几次酒。
彼此也称兄道弟的。
冯长民没跟他嬉皮笑脸,板着脸说:“你看我带这么多人来,像是要给牲畜看病吗?”
说着用手一指身边的梁进仓:“梁厂长把你告了,说你们收了他三叔的钱,却不给发饲料。”
因为梁进仓后来成了木器厂的副厂长。
再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冯长民就开玩笑,叫他梁厂长。
也就是开玩笑的时候这么叫。
平常还是叫小梁。
不过今天小梁是报案人,冯长民公事公办,不再亲热地称呼梁进仓为“小梁”,而是叫梁厂长。
“梁——厂长?”吴树金直接都口吃了,指着梁进仓,都怀疑自己听错了,“冯所长,他是梁家河的农民啊!”
“他是以前木器厂的副厂长梁进仓。”
“梁——梁进仓?”吴树金口吃得更厉害了。
巴掌大的镇子,他当然听说过梁进仓这号人物。
虽然他刚来夏山兽医站不到一年,而且近期梁进仓也已经不在夏山发展了。
但梁进仓的事迹,吴树金在跟人喝酒的时候,也偶然听人说起过。
当然传说得最厉害的,还是说起开车这事的时候,夏山镇的人都要提一嘴原来木器厂的梁进仓。
前几年那可是传奇人物。
而且后来梁进仓年轻轻的,居然破格提拔为副厂长。
当时跟挂职的苏致祥关系亲密。
现在镇上都盛不下他了,人家已经去县城闯荡了,等等。
这些吴树金都是听说过的。
当时听人说起梁进仓其人的时候,还以为什么意气风发的青年才俊呢。
绝对不会跟眼前这个典型的普通农民打扮的年轻人联系起来。
现在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吴树金更加心虚了起来。
因为他面对的不再是一个梁家河的农民,而是一个在镇上混了好几年,现在都去县城闯荡的年轻人。
这人肯定比一个农民要难对付得多!
想到这里他不禁对梁进仓堆起笑脸:
“哦,原来是梁厂长啊,我早就听别人说起过你,只是一直没在一起坐坐。
冯所长,你们先去我办公室坐坐,我跟梁厂长说几句话。”
说着,就想诱导着梁进仓找个角落私聊。
梁进仓却没那么容易被诱导,冷声道:“吴站长笑得很灿烂啊,刚才是谁说要揍我来着?”
吴树金一脸惊讶:“梁厂长这是什么话,哪有的事儿啊?”
“好,你不承认要揍我是吧?”梁进仓道,“那你说说,俺三叔交了两千多块钱,为什么不给他饲料,让他的鸡苗活活饿死?”
这下吴树金更加惊讶了:
“梁厂长,这个可不能开玩笑啊,我们这么大个兽医站,可是正规单位。
你和冯所长可以过来看看,这边先开单子,开好单子再去交钱。
又不是一个人经手,还能偷着黑下你的钱。
我们的财务制度很严格的。
别说两千多块钱,就是两块钱,他也错不了。”
梁进仓不禁气笑了,看了看冯长民:
“冯所长,你看到了吧,这样的话他都敢说。
这事儿明明做了,坚决不承认。
那么吴站长,我刚才拿来的那张单子呢?
我有单子证明俺三叔交了钱。
你把单子拿出来。”
吴树金也看着冯长民:“冯所长,我被说糊涂了,梁厂长什么时候给我拿过单子?”
“你还不承认!”梁进仓一指那个开单子的,“我把单子给了他,他给你拿到办公室给了你,我跟着去了你的办公室,就是刚刚的事儿,难道你不承认?”
吴树金一脸无辜,眨眨眼:“根本没有的事儿,你让我承认什么?”
说着问那个开单子的:“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开单子的茫然摇头:“不知道他说什么,从没见他什么单子。”
梁进仓气愤地往里一指:
“这样说瞎话不怕天打雷劈,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他把单子拿进去给了你,你说之所以扣俺三叔的钱,是因为俺三叔欠了田生财的钱。
然后你说这张单子作废了。
给嗤嗤地撕了。
还揉成一团扔到了桌子底下,就在刚刚十几分钟以前发生的。
你还不承认?”
“不承认!”吴树金说,“冯所长,梁厂长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怎么信口胡说?”
冯长民沉着脸:“到底是谁信口胡说,到所里去说吧。”
吴树金一看冯长民的脸色,心里就是一沉,难道冯长民有什么证据?
如果没有证据的话,单凭对方的话,也不可能要把兽医站站长带到派出所啊。
只不过既然所长发话了,吴树金也不敢不去。
然后更让他心里打鼓的是,不但把他带到派出所,还有开单子的,以及会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