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霁月放下汤盏就要转身离开,山闻池却忍不住问道:“你的腿,还疼吗?”
山霁月背对着他,稍稍挑了挑眉,眼底是嚣张的冷意,可她却缓缓摇摇头,说:“不疼。”
如果是秉笔太监在,应该会说她不识数,在这个时候就应该借机和山闻池撒娇的,毕竟这种楚楚可怜的姿态永远让男人心动,可山霁月不这样,她咬碎牙齿和血吞,她不会在这种时候,在山闻池跟前装可怜。
山闻池偏偏就吃这一套。
他最后才道:“让太医过来给你看看。”
他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他长叹一口气,最后还是忍不住和她妥协。
他已经失去过她一次了,他不想、也不愿再把她往外推了。
“如果你实在不喜欢我,或是厌恶我,能不能放我走?”山霁月在此时,缓缓说道,她的声音很轻,犹如一根羽毛落下,悄无声息地。
山闻池没有说话,山霁月稍稍提起裙摆,走出了宫殿。
山闻池的目光继而落在案上的奏折上,却再也批阅不下去了,他猛地掷了手里的朱砂笔,殿外忽然传来宫人的惊呼,“姑娘!”
山闻池立即起身,急匆匆地跑出去,脚步还有些慌乱,当看到山霁月从台阶上滚下去的时候,心头骤然一紧,她推开宫人跑过去,把她抱了起来,一脚踹开了跪在一侧的宫人,“混账东西!”
“太医!传太医!”
如今整个太医院最害怕的就是这位没名没分的姑娘,她的病症奇怪不说,山闻池对她的态度还很奇怪,对她太好要被骂,对她不好也要被斥,简直全看山闻池的心情行事,如今不仅要看病,还要会察言观色。
如今太医面对这位棘手的病人也束手无策,只能帮她包扎了伤口,然后等她醒过来再详细问问。
山霁月醒过来的时候正是晌午,但如今太医身后都吓出了一身冷汗,山霁月面对太医的问话,平缓地问:“我的病这么蹊跷,连皇宫里最好的太医都看不出问题,那我是不是,已经没有多久可活了?”
“你胡说什么!”山闻池震怒道,山霁月这句话简直向往他心口猛地扎了一刀,疼得他根本说不出话来。
山霁月却好像认命了一般,说:“天灾人祸,本就是世间最无常的事情。子隽,命不由己,要认栽。”
“不可能!”山闻池打断她,一颗心不上不下地,眼眶已然赤红,他的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太医,毕竟他们从来没有和他说过山霁月会死,她怎么可能会死!
太医头都不敢抬起来,山霁月的病他们也说不准,毕竟无缘无故的,从古至今从未遇到过,要说会不会死,还真不好说……
太医只好委婉地说:“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只是在此之前,臣等会尽心尽力为姑娘调理身体……”
“庸医!废物!”山闻池听到这番说辞就知道话里的意思了,勃然大怒,“滚!快滚!”
等太医连滚带爬地离开,山闻池才跪在地上,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说:“我再给你找其他的大夫,这些都是没本事的混账——你肯定会好起来的,姑姑。”八壹中文網
山闻池执拗地看着她,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桐花台,她身死的时候。
她的头骤然歪了下去,铁链吊着她白皙的藕臂,沉重的宫服搭在她的身上,靡丽颓废,她的体温也一点点消散,她就这样死在他面前,死在她怀里,他搂着她嚎啕大哭,一声声地唤着她的名字,声音在九重宫阙里回荡,可自始至终都没有得到回应。
他的泪水落在她的衣襟上,他死死地抱着她,还是无法挽回她生命的逝去。
她也是毫无征兆地死去,就那样死在他的怀里。
他痛哭流涕,用后半生为她招魂,求她长生。
从前不信命的人,为她恨不得到地狱里去。
“姑姑,我这次一定会治好你的,求求你,不要再弃了我。”他伏在她的膝头,泪水从眼角落在她的裙裳上,“为什么我要一次次地错过你,为什么我不能好好告诉你,我爱你啊,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了……”
他攥着她的手渗出汗来,好像用力地要抓住什么,说道:“如果没有你,我得到如今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姑姑,我知道你一直把我当成刀剑,我宁愿做你的刀剑,不要离开我了。我放不下你,我放不下你……”
他的声音嘶哑又绝望,好像知道她是深渊,还是奋不顾身地跳下去。
他如今已经顾不上她是不是真的失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别有目的,但他已经不在乎了,他只想她长命百岁,永远地留在他身边。
“我想和你好好来过。”
山霁月抬起手,一下下地抚摸着他的额头,清俊的皇帝靠在她膝头,仿佛还是从前那个青涩的少年,日复一日的时光,山闻池淬炼成了至高无上的皇帝,山霁月眼底也再不复从前的温柔。
人这一生,总是追求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痛苦得再也回不去的童年,美好的已经流逝了的岁月,还有那个爱到骨子里却渐行渐远的人。
他抓不住,是他一生的遗憾。
可山霁月不是,她要向前走,她不会回头看。
会难受,会不舍,但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值得她回头。
她的命,不允许她回头。
她太薄凉,心太硬。
山闻池仿佛真的对她放下了戒备,给了她很好的待遇,对她又十足十地温柔,日子好像回到了当初在长公主府的时候,在这期间,山霁月也很耐得住性子,从没过问过观书绝的事,好似真的不记得有他这个人了。
直到某一天她坐在榻上煮汤茶的时候,系统忽然道【人物观书绝,攻略进度:3%】
山霁月微微一顿,就有茶水不小心浇到了手指上,她这才回过神来,缩了缩手指,山闻池坐在她对面看折子,闻言立即抬起头,道:“怎么了?”
山霁月放下了茶壶,不在意地道:“茶水太烫,方才不当心。”
“怎么这么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