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日哈赞送山霁月去了殿宇,甚至没有多余的寒暄就退下了,甚至没有一个正式的仪式,巫锦对他们的态度十分不满,但也知道北戎可汗早早死了正妻,妾室数不胜数,和这群蛮夷讲不了礼数。
倒是沈峥攒眉,已经从这位三王子的行事中窥见了北戎对他们的态度,道:“一个奸生子罢了。”
“他的母亲是北戎圣女,忽温能认下他,已然不错了。”山霁月从容地说,一副早有预料的姿态。
巫锦尚不知北戎圣女是何人,可山霁月确实极清楚的。北戎的子民游牧居多,信奉圣女,但表面上为国祈福的圣女其实就是贵族的禁脔,圣女和与圣女一起为百姓祈福的少女们,都是一些见不得光的情妇。
说来可笑,圣女不能成婚,却能生子?
当初朗日哈赞的生母生下他的时候还坚称是与天神交合,孕育子嗣,简直荒谬,可北戎子民对此深信不疑,也就顺理成章地让他成为了王子。
沈峥把手里的药给她,山霁月颔首,心中已经有数了。
一直到晚上,殿里的烛火渐渐燃了起来,侍女也都鱼贯而入,在她们的簇拥中,忽温可汗显得格外身高马大,气宇轩昂,北戎人似乎皆如此,虎背熊腰,如猛兽一般。
但忽温显然已经年纪大了,像一头浑身的皮肉都松弛下去的野兽。
“大齐的郡主,我的可敦。”忽温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轻笑着说,可眼底没有一丝笑意,只有无穷无尽的贪婪,看她的时候,仿佛在盯着一只随时可以逃窜的猎物。
山霁月也没有少女的青涩,风情万种地看了他一眼,最后双肩瑟瑟,故作可怜地说:“妾身伺候您,不喜外人在……”
忽温是男人,男人便免不了好色,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妾室,更何况山霁月如今用脂粉遮住了脸上的疤痕,看起来又是柔若无骨的白兔了。闻言,目光扫过一众侍女,她们很快就下去了。
山霁月见众人退下,会心一笑,待忽温被她的笑勾了心魄,她便倾身揽住了他的脖颈,看着他脸上的沟壑和猥琐的笑容,面上神色不变。
忽温欺身而上,看着眼前身姿窈窕的贵女,道:“你们大齐女子,都如你一般白皙漂亮吗?”
山霁月的手指拂过他的脸庞,笑着道:“大齐女子,比我漂亮、上乘的,多了去了。她们手段、花样数不胜数。”
“金贵倒是金贵,就是不知道受不受用……”
可他话还没有说完,身子就微微一软,整个人都倒在了山霁月身侧的床榻上,山霁月眼底掺了碎冰一般,一脚将他踹开,然后起身下榻,这才开始卸去发髻上的簪子,除了沈峥给她的药,她事先还在手腕上抹了脂膏,比蒙汗药还要烈。
睨了床榻上的身体一眼,山霁月眼底的轻蔑一览无余。
可就在她要褪去身上的衣裳的时候,一双手忽然环住了她的腰肢,细瘦的手指极其修长,是很漂亮的雕琢出来的美玉,骨节分明,山霁月顿时浑身紧绷,缓缓咬住了后槽牙,但那人只是凑到了她的脖颈间,缓缓吐出一口气,说:“山霁月,这就是你的手段?”
她微微侧过头,他们脸贴着脸,呼吸交错,好似爱侣间的耳鬓厮磨,在摇曳的灯火下,越发暧昧,原来是观书绝。
心底松了口气,山霁月这才去挣他的手,一边问道:“你怎么来了?这个时候你怎么可以离朝……”
可挣着挣着,她却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手上的力道放轻缓了,没说出口的话也戛然而止,她骤然反应过来,道:“你带了袖箭?”
“嗯。如果他当时欺辱你,我就动手射杀他。”
“你知不知道这样有多鲁莽!”
“劝服不了你,那我就杀了他。”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山霁月出嫁,也不能看到别的男人占有她。可他始终心肠软,无法为在他跟前养大的少女敛骨,那就杀了她的夫君,让她做望门寡。
到时候,永远囚在他的身边,寸步不离。
“现在你可以和我说说你的计划了。”观书绝道,如果他到现在还看不出山霁月早有谋略,那他就是彻头彻尾的傻子了。
但他也知道面前的少女不是那个骄横的观明月,而是有勇有谋的摄政长公主,于是也就不藏着掖着的,都是朝廷中混过的人。山霁月却攥着他的手,道:“松开。”
观书绝紧握不放,问:“为何要松开?山霁月,你分明爱我,有何不敢认?”
山霁月攒眉看向他,原本要说一些决绝的话,可以想到他是攻略对象,一时又克制住了,观书绝紧接着道:“洞房花烛,成你我良缘,岂不妙哉?”
“观书绝!”山霁月咬紧牙关,横了他一眼,可等她对上观书绝的目光,犹如对上一柄薄刃,他的眉眼是冷的,那双手也是杀人剔骨的手,因为本身无亲族的缘故,他的存在就像一把孤冷的金错刀。
他说着这样的话,可眼中没有半分情欲,反而干干净净,甚至一个眼神就让山霁月完全冷静了下来。
既然是计策,他是朝臣,告诉他也无妨。
可是他还在搂着她,让山霁月有几分无所适从。
半晌之后,她才认命般妥协道:“我想摸清北戎的朝局,捏住这个国家的命脉,然后刺杀忽温。”
届时君王身死,大齐发兵,一个群龙无首的小国,拿下实在轻而易举。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因为朝中没有准备的时候,她只能想办法拖延,等时机成熟的时候一举歼灭。
观书绝挑眉,“当初为何不肯告诉我?”
山霁月错开目光,没有说话。
她自然是有私心的,如观书绝当初对她和亲的事情袖手旁观一样,她也想看看观书绝惊慌失措的样子。
要驯服一头狼崽,一味的依从是不够的,她要看狼崽发怒、恐惧、害怕、恼恨。
殿外长风刮过,树声潇潇,殿内人影灼灼,观书绝低下头,亲吻了她的眉眼。
“你的手段和花样呢,也是数不胜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