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你疯了?”霍氏控制不住地尖叫道,在她眼底,观明月就是一个被娇养大的京城贵女,来到边关已经是很委屈她了,怎么可以委身一个年过五十的老头?这不是把她往死路上逼是什么?
山霁月却很清晰地认知,北戎在忽温可汗的带领下,没少做烧杀劫掠的事情,甚至在山闻池刚刚登基的时候发趁乱发动过战争,虽然最后被镇压,依然贼心不死。如今看大齐日益安稳下来了,就前来求亲,两国交好,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山霁月要是登基了,早让北戎归降了,还用得着留到今日?
而且北戎就是原著中和霍家勾结,一同侵扰边境的小国,山霁月当然是能趁早了解这个剧情就趁早了解,免得事态到后面,越发不可控制。
霍老将军也觉得她是胡言,又怕她觉得霍家护不住她,于是道:“明月,你不要多想,这个决策是霍家所有人一起定下的,无论如何,我们都担得起。我们是一家人。”
我们是一家人,这句话无疑让山霁月心下是暖的,但正因为他们是一家人,山霁月才要改变他们一家的结局。
山霁月走到霍氏跟前,却笑着道:“外公,我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与其和亲委曲求全,看贼寇在耳边酣睡,不若一举歼灭,永远称臣!”
霍老将军显然愣住,甚至整个前厅里的人都愣住了,不知道为什么观明月这株柔弱的菟丝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但山霁月心底已经有了决策,让霍氏应下和亲的事宜,回去之后就写信传回京城,却是私下底给沈峥的。这件事不能让观秋水知道,只能私下给山闻池,没有朝廷的支持,要灭掉一个小国仅靠霍家是不可能的。
可书信刚刚送出去,下人就禀告陈宝瓶来了,山霁月自然没有不见的道理。
陈宝瓶是带着一些点心过来的,寒暄几句后,就刀枪直入地道:“明月,你是不是不喜欢成璎?”
山霁月微微一怔,道:“你怎么会这么说?”
陈宝瓶坐在酸枝木椅上,既然都是一家人了,她也不藏着掖着了,说:“我一直觉得成璎是个好孩子,母亲也很希望你能嫁过来,为此我、母亲、姑姑都和你说过。嫁到霍家来,你至少不会受欺负,可如果你千里迢迢去北戎,那霍家就管顾不到你了……”
霍家自然是为她好的,处处都是为她考虑的,欺君之罪都能为她承担下来,不怕皇帝追责。但山霁月却不一样,她不能安安分分地只做一个被家族安排好前程的女子,她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她道:“这样一眼就望得到头的生活是很好的,安逸、舒适,像你一样相夫教子,掌管中馈,可也要有人像我一样,去热烈地生长,像劲草一般,去做事,去和亲,去战场,去做一些自己能做的事。”
“这世上,总有东西是比情爱更重要的。我愿为它去奋斗,去挣扎,我总要博一博,告诉自己,我的命不是这样的。”
在皇宫的时候,他们告诉她,你只要本本分分地当一个公主,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会向你倾斜,但是皇位,你只能望而却步;
成为观明月,他们告诉她,你只要老老实实地做一个贵女,就能享受家族带给你的尊荣,但逾矩的事情,你千万不能做。
可她山霁月的命不是这样的,她要在男尊女卑的时代杀出一条血路,她要在女人都做男权附庸者的后宅为自己争一争,她不是原著里的大女主,没有男人对她一见倾心,爱得要死要活,但那又如何,她想要的又不是男人。
是把男人踩在脚底。
但在穿着最好的绸缎,用着最上乘的朱钗的时候,她依旧会自省,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她真的能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一切吗?
她不能,她不要。
最后陈宝瓶走的时候,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声,什么都没有说。
山霁月也没有妥协,比起爱一个人,她更爱自己,爱众生。
她这样狭隘的人,也想过要为天下众生谋福泽。
书信很快就送回京城了,两国也商议了婚期,山霁月只用待在邕州,准备待嫁就好了。
霍氏还是放心不下她,整日地垂泪,她好不容易才把女儿盼到了身边,如今还没有相处多久,又要送她出嫁了,霍氏心底很舍不得。但山霁月已经和霍老将军细细商量过了,虽然不能说算无遗策,但她对自己有信心,希望霍家也能相信她。
一直到和亲的仪仗从京城来到了邕州,也就到山霁月出嫁的日子了。
山霁月对此十分坦然,很快就告别霍家人,上了和亲的车辇,邕州城对这位小郡主的离去非常不舍,议论纷纷,没道理霍家人死守边关,唯一的姑娘还要去嫁给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的。
霍家人上战场的因为他们赤胆忠心,天生的将才,但整个大齐多的是贵女,为何要死揪着霍家女不放?
他们不知道观明月在京城臭名昭著,也不知道她和男子的秘闻,只知道她是霍家的姑娘,霍家的姑娘不应该有这样的下场。
但百姓的议论纷纷无法阻止她远嫁,山霁月已经毅然决然地前往北戎了。
可就在车辇刚刚出了邕州城的时候,就有人快马加鞭地赶到,侍卫都持剑相对,可在认出来人是尚书令观书绝的时候,都具是一愣,一时间不明白他劫亲的用意。
他显然是匆匆赶到的,气息还有些不稳,眼下泛着乌青,目光落在垂着纱幔的车辇上,眼底越来越阴沉,最后道:“观明月,下来。”
山霁月没有动,甚至连帘子都没有掀开,倒是跟随她去和亲的宫人要上前来阻拦,却被他一把推开,道:“你疯了要嫁一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
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她要去和亲的,山闻池下旨的时候他没有阻止,霍老将军同意的时候他没有阻止,和亲车辇出发的时候他也没有阻止,反而等她已经启程前往北戎了,他才真的慌了。
他在等什么?无非是等她低下头求他罢了。
跟他说我错了,我不该一直瞒着你,我有多么多么爱你,然后他就大发慈悲地插手进来,然后换一位贵女顶替她去和亲。
在她嫁过去之前,他有千千万万种办法阻拦,但他都没有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