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霁月可不知道镇国公来找她了,她拎着食盒就去了观书绝的院子,酥酪懒洋洋地走在前面,身上的毛一抖一抖地,养得油光水滑。
她至今也不明白当初酥酪怎么会抓伤观秋水,它这么懒,连动弹一下都不愿意。
到了观书绝的院子,立即就有丫鬟过来迎接,她随口问道:“表哥呢,用过午膳了吗?”
丫鬟笑着说,“还没有呢,从宫里出来就一直待在书房了。”
山霁月指了指巫锦手里的食盒,道:“桂花糕是给钱嬷嬷带的,老人家不爱吃甜的,你过会儿给她送过去吧。”
丫鬟应是,山霁月就用脚尖踢了踢酥酪,带着它去书房找观书绝了,笑晏晏地说:“表哥,我给你带了栗子糕。”
观书绝在看公文,眼皮都没抬一下,户部不好玩,说白了就是管账的,还是刑部好玩,那些卷宗山霁月都当话本看的,仵作处理尸体的手段也很有意思。
但她还是奉承道:“表哥如今升官了,俸禄是不是也涨了?”
“涨了,不然怎么给你攒嫁妆?”
山霁月侧目多看了他一眼,说:“我就不能不嫁人吗?留在国公府,你养我一辈子。”
观书绝抬起眼看她,眼底分明写着:你要不要看看你说的什么屁话。
行吧,山霁月闭嘴,她换了个话题,有意无意地询问:“表哥还记得冀州什么样的吗?你来京城时多大呀?”
观书绝眼底微微一暗,问:“你说这么做什么?”
“随口问问也不行?”
“记不清了,那个时候年纪小,才两三岁,真正开始记事是到京城的时候了。”
“那你记得什么?”山霁月把栗子糕端出来,又斟了两杯茶,先自顾自地吃了两块,塞得两颊鼓鼓胀胀,像一只偷偷摸摸进食的松鼠。
观书绝道:“记得你偷偷撕了我的课业,害我被先生罚站了一个月;记得你去外祖母跟前告状,诬陷我弄脏了你的裙子;记得你说我是寄人篱下的哈巴狗……”
山霁月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好了你别说了,我不该问的。”
救命,不是让你回忆起这些的,我好不容易才把好感度拉上来的,这个时候可不能作这种死。
山霁月把糕点和茶水端过去给他,又怕他过会儿要用午膳,就在她要开口的时候,巫锦忽然闯了进来,“姑娘,出大事了!”
巫锦毕竟是霍氏派过来的贴身丫鬟,平日还是很懂礼数的,这样咋咋呼呼的情况很少见,山霁月连忙问:“怎么回事?”
巫锦连忙过来,道:“方才国公爷过来找您,您不在院子里,就去找夫人了,两人不知道为什么就大闹了起来,夫人更是……更是拿起了长剑要劈杀国公爷……”
别说山霁月,就是观书绝听了也有些不可置信,这已经不是寻常的夫妻之间的恩怨,镇国公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山霁月已经来不及过多停留了,带着巫锦就朝霍氏院子里赶去。
等她到的时候,几乎整个院子里的丫鬟和侍卫都守在外面,只有他们夫妇二人在里面。
山霁月带着人闯进去,却只看到霍氏发髻松散,脸颊上一个鲜红的掌印,比掌印更加显目的,是她手里提着那柄长剑。
她和镇国公死死地盯着对方,互不退让。
山霁月见过那柄长剑很多次,但它始终是高高地悬挂在架子上,甚至连鞘都没有出过。
没想到霍氏最后还是拎着那柄剑,对准了镇国公。
夫妻能做到这个份儿上也是没谁了。
“我说过很多次,你要怎么宠爱那对母女我不管,可我始终是镇国公夫人,只要我在一日,她就是平妻也是妾,明月是我的女儿,是国公府最尊贵的姑娘,没有人能越过她去!”
“观褚,这些不是我抢来的,也不是我求来的,是你当初求娶我的时候立下的誓言!这都是你答应我的,我没有逼着你休掉周氏,没有逼着你赶走观秋水,可如今世家夫人都戳着我的脊梁骨骂我鸠占鹊巢!这些我都不在意,甚至可以不要!”
周氏无辜,观秋水无辜,她们离家这么多年,没有享受到荣华富贵的,可这和霍氏有什么关系?又和观明月有什么关系?
霍氏从没想过镇国公会把这个原配接回来,观明月甚至在她们回来之前都不知道她们的存在。
“但是你不可以伤害我的明月!”霍氏大喝道,“明月是我的命啊!她又做错了什么?她什么错都没有!”
山霁月刚刚进来的时候就听到了这句话,她是为之震撼的,也是为之心酸的,正是因为她对观明月的舐犊之情,她又恰巧知道霍氏的结局,所以才会觉得难受。
观明月唯一做错的可能就是摊上了这么一个爹吧。
看到山霁月进来,镇国公立即转移了矛头,看着山霁月,大喝道:“都是因为你,你就是一个祸害,无时无刻都在牵连你姐姐,要把国公府拖下水!”
山霁月心底翻了一百个白眼,对镇国公彻底无语,她怎么会有这种臣子,等她当上皇帝,第一件事就是把镇国公发配岭南!
不是心周氏和观秋水吗,那你也去受一受他们的苦好了。
但是静下心来,她还是心平气和地反驳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父亲劈头盖脸地就给我一顿骂,可我还不知道父亲说的是什么事?”
“你敢说你没有在狩猎宴上顶替秋水吗?”镇国公质问道。
原来是这件事啊,观秋水也挺能忍的,硬生生憋到现在了。
但她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走过去接过了霍氏手里的刀剑,缓缓递给丫鬟,然后道:“什么顶替?我怎么不知道?”
镇国公料定她就是心虚,这才装作听不懂,于是道:“就是陛下遇刺,分明是秋水救了她,可你冒名顶替,最后被陛下识破,至今都还对你满腔厌恶!”
山霁月活着霍氏坐下,握住了她的手,算是宽慰。
等霍氏平息下了怒气,她才继续道:“父亲,当时请我过去的是陛下身边的太监,太监只说寻找的是观家姑娘,观家姑娘,他们只认观明月,谁知道观秋水,甚至没有告诉我到底什么事就把我带过去了。”
“直到到了陛下跟前我才知道他要找的是救命恩人,我也没有冒名顶替,直接否认了。最后找错人的太监被拖下去喂活熊了,可我平安无事地回来了,父亲还觉得这是我的错吗?”山霁月问道。
镇国公一时有些愣神,最后才有些觉得不对劲,按了按眉心,似乎觉得她说的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最后,山霁月又四两拨千斤地道:“不过是最寻常的找错人罢了,陛下都没计较,至于我冒名顶替的污言秽语是从谁那里说出来的,这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