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两人正说着话呢,外面就来了两个奴才,霍氏抬眼一看,有些像霍家的人,便问何事。
奴才却说大小姐许多年没在霍家过年了,大将军让他们来把霍氏和观明月接过去,一家子好好地过个年。
霍氏微微一怔,目光渐渐柔和下来,她侧身问山霁月,“想去舅舅家过年吗?”
山霁月眉开眼笑,重重地点点头,母亲肯定也很想家了。
霍氏眼底微微有些泛红,却还是觉得霍家此举贴心,于是道:“那就去好好换身衣裳,我们去给舅舅舅娘拜年。”
她点点头,一屋子的丫鬟又围着她打扮起来,首饰钗环都往她身上比划,山霁月抹口脂的时候忽然想到观书绝今年,是不是也要一个人守着院子过啊?
她磨磨蹭蹭地出来,说:“母亲,能不能把表哥接过去,我们一起过年啊?他一个人在院子里,都没有人陪着他。”
霍氏微微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拒绝,但看着她的双眼,还是有些心软,说:“你想带他去,那便喊上他吧。”
“好啊!”山霁月骤然笑开,露出一排小小的米白的牙齿,她转身朝观书绝的院子去,裙裳风回流雪,消失在霍氏眼前。
山霁月到万叠云斋的时候,观书绝还在书房写字,兴许在做策论,瘦长的手指捏着狼毫,他沉下心来写字,气度沉稳,眉眼锋利,坐在那里,就如古书中貌比潘安的少年公子,好似整个人嵌在画中一般。
似乎察觉到山霁月的目光,他抬起头来,微微一怔后,问:“明月?你怎么来了?”
“我来陪表哥一道过年啊。”
观书绝的笔尖一颤,墨渍晕在澄心堂纸上,形成一滴浓浓的暗沉,他道:“不用,夫人肯定在等你,你快回去吧。”
“可是母亲也在等你啊。”山霁月说,“霍家来人接我们了,我们一起去吧。”
观书绝没有动,她却道:“表哥,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当然要好好过一个团圆年。”
他这才抬起头看她,可山霁月已经夺过他手中的笔放在了笔架上,说:“回来再写,他们都在等着呢。”
她牵着观书绝的手,把他拉起来。
她的手白瘦且长,只是松松地握着她,珍珠耳铛一晃一晃的,越发显得她欺霜压雪,艳绝人寰。
观书绝一时晃了神。
一行人到霍家时已经有些晚了,等在外面的是霍成璎和霍管家,看见国公府的马车,立即迎了上来,笑着说:“姑姑,明月?怎么才来啊,天寒地冻的,我都等了好一会儿了。”
“你这小子,倒同我嘴犟。”霍氏笑着道。
山霁月和观书绝随后下车,霍成璎看到观书绝,笑意微微敛了敛,和山霁月悄声道:“你怎么到哪儿都带着他?”
山霁月不说话,却心想你可偷着乐吧,和他打好关系和一点错处都没有。
霍成璎把他们引进去,霍将军和霍夫人都已经在等着了,看到霍氏,霍夫人第一个站起来,叹息道:“早知道听父亲的,把你留在邕州了,也不至于受这样的委屈。”
一个妻子,得不到夫君的爱重,在京城简直是奇耻大辱,要逼疯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霍氏倒看得开,说:“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如今再说,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霍将军是很看重观书绝这种读书人的,一边夸耀观书绝,还要贬低霍成璎两句,闹得霍成璎有些抬不起脸。在座的都没有外人,就都坐到了一起,好好地用了一顿饭。
霍将军和霍夫人都很疼爱观明月这个侄女,大有和霍氏商量,让她嫁回邕州的意思。霍氏听了也没有说话,但心底应当还是有这个想法的,霍家世代镇守邕州,很少回京,就算回京也大多是因为霍将军要回来述职,可以说霍家就是邕州的土皇帝。
观明月要是嫁回去,不说真能恩恩爱爱,琴瑟和鸣吧,但因为霍家是势力,夫家肯定不会苛待她就是了,也不用走霍氏的老路。
最后霍氏只笑着说:“这种事情还是让她自己拿主意吧,万一到时候有喜欢的,我们再怎么打算也无济于事。”
霍夫人又笑着问山霁月,说:“明月啊,你愿不愿意跟舅娘回邕州啊?你外祖父外祖母可想念你了,一直想把你接过去呢。霍家可没有你这样娇滴滴又讨喜的姑娘,你过去就是霍家的眼珠子了。”
山霁月眼巴巴地看着霍夫人,就在这时,观书绝捻了一筷子鹿肉给她,说:“别顾着说话,吃菜。”
山霁月立即说:“我只能陪舅娘小住,不然待久了,待久了舅娘就嫌我烦了。”
霍夫人乐不可支,说:“我们明月这样玉雪可爱,舅娘怎么会烦你?”
多好的一家子,可惜最后全部战死边关,反倒是观秋水的外祖家越来越被重用,最后完全压倒了霍家,霍氏被休弃,观明月也不得好死。
而罪魁祸首,就是眼前的观书绝。按照原著走向,观书绝应该是成为了一手遮天的权臣,最后霍家也是被他一手推倒的。可那些在书中的字字句句都变成了活生生的人,坐在了她身边,给她捻菜,和她说笑。
山霁月忽然有些难受,这一刻他们不仅仅是冷冰冰的几个字,而是有血有肉对她好的人。
等用完膳,霍夫人又留了他们说话,外面的大雪已经停了,她的脚踩在雪地里,好像才落到了实处,即使明日还能再见,霍夫人还是握着她的手叮嘱她喝了些果子酿的酒,回去要喝了醒酒汤再睡。
只是回去的时候山霁月已经困了,昏昏欲睡地靠在霍氏的肩上,下马车的时候更是昏睡过去了。
下人在外面等着霍氏,说国公爷要寻她,霍氏饮了不少酒,头昏欲裂,观书绝说他送观明月回去,霍氏才放心了下来。
观书绝把山霁月背在背上,一脚脚踩进雪地里,山霁月靠在他的肩上,睡眼惺忪,说:“表哥,我们回家了吗?”
“嗯,马上就到你院子里了。”
“观明月,你真的想嫁回邕州吗?”观书绝缓缓地问,声音很轻,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见。
过了许久,就在他以为她没有听见的时候,她搂紧了他的脖颈,在他肩上蹭了蹭,闻着好闻的松香味,说:“可我更想留在表哥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