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祎嘴巴轻轻动了下，似乎想解释，可望着陆言欢的眼睛，终究什么都没说。
垂下眼皮，看着地面。
看着陆嘉祎低头不语的样子，陆言欢又想到了卫笙。
其实，陆嘉祎很像卫笙，不仅长相像，性格也跟卫笙很像。
“小祎，姐姐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不过，你就这么离开学校，老师会担心你的安全，姐姐也会担心。”陆言欢轻声道。
陆嘉祎：“姐，对不起。我只是想担心我妈，就想回来看一眼。”
他之所以没有跟老师请假，是因为老师不可能让他一个初中生晚上从江海市回越城去的，而没跟陆言欢说，是不想让陆言欢为自己操心。
转学来江海市之前，卫笙就跟她说过，到江海市读书，要学会独立，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上，都要尽可能靠自己，不能事事都依赖他人。
卫笙还说，她也不可能陪他一辈子。
当时，他只是以为，是因为去了江海市读书要适应住校生活，卫笙才那么说。
现在想起来，卫笙早就有打算了。
陆嘉祎攥紧拳头，抬起头，看着陆言欢，抿了抿唇，问：“姐，你知道我妈去哪儿了吗？”
陆言欢喉间一窒，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客厅里一阵寂静。
沈璨看着姐弟二人，掀了掀唇：“你妈失踪了。”
听到这话的姐弟二人，不约而同朝他看了去。
不过，陆言欢是直接瞪向他：“沈璨！”
陆嘉祎的眼神则很复杂，有不敢置信，也有惊慌，还有些茫然。
沈璨没理会陆言欢的喝止，只淡淡看着陆言欢，平静道：“他应该有十多岁了吧，又不是小孩了，他是他母亲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他有权利也应该知道。”
说罢，他又看向脸色瞬间苍白的陆嘉祎，残忍道：“你妈失踪已经快三天了，你姐已经报警了，到现在还没有确切消息。不过，你也不要报太大希望，你妈多半凶多吉少。”
听完这番话，陆嘉祎瘦削的身体晃了晃，双腿发软，直接坐在了沙发上。
“不可能……不可能……”
瞬时，他双目通红，双手紧抓着沙发边缘，摇着头重复道。
忽然，他眼底闪过一道光，满是希冀的看向陆言欢，“姐，他说的都是假的是不是，我妈好端端的，怎么可能会失踪，我妈只是不要我了，丢下我走了，是不是？”
“小祎……”
陆言欢看着陆嘉祎的样子，只觉得事实对于他这个年纪过于残忍。
但沈璨说的也没错，陆嘉祎是卫笙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何况，到了现在，也应该让陆嘉祎知道了。
她往前走了两步，蹲在陆嘉祎面前，手轻轻覆盖在他因过分用力能青筋凸起的手背，说：“卫姨确实失踪了”
她这话刚说完，陆嘉祎强忍着的眼泪立马滚了下来。
他快速抬起手背擦掉眼泪，身体绷的越发的紧，似乎再用全身扽力气来克制濒临崩溃的情绪。
陆言欢想安慰他，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陆定韬出事的时候，陆嘉祎才八九岁，这些年母子俩从国内到国外，又从国外回到越城，母子俩相依为命，可以说，陆嘉祎所有的安全感都来之卫笙。
而现在卫笙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对一个十四五岁的陆嘉祎而言，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客厅里响起陆嘉祎压抑的啜泣声。
陆言欢想给陆嘉祎一点独处的空间，让他把情绪释放出来，于是站起身拽着沈璨去了外面。
到了外面，她立刻松开了沈璨，还往一边挪了两步，明显不想挨着他。
沈璨看着她的举动，问：“你在生气？”
靠墙的地方，放着一张长椅，陆言欢走过去坐了下来。
她并没有因为沈璨跟陆嘉祎说的那些话生气。
甚至，觉得从他嘴里说出来也挺好的，干净利落，痛快，她肯定做不到的，甚至都不知道怎么跟陆嘉祎开口。
陆言欢没什么心情搭理沈璨，她仰头望着夜空，听着陆嘉祎的哭声接连不断从屋子里传出来，这几天濒临崩溃的情绪，反而渐渐平静下来。
十来分钟后，陆嘉祎整理好情绪出来。
看了眼门口站着的沈璨，然后望向陆言欢：“姐。”
陆言欢起身，看着他，并没有主动开口。
陆嘉祎说：“姐，我可以跟你聊聊吗？”
陆言欢点头，“好。”
姐弟俩上了楼。
陆言欢带着他去了卫笙的房间，从衣柜里拿出她随手塞进衣服口袋里的信，将卫笙写给他的转交给了他，说：“小祎，这是卫姨留给你的。”
陆嘉祎怔愣了下，接过信快速展开。
卫笙留给陆嘉祎的信，并没有留下过多的信息，只是嘱咐陆嘉祎学会照顾自己，努力读书，好好长大，以及家里各类日常必要事物的交代。
毕竟，这些事情以后都需要陆嘉祎自己去办。
看完信，陆嘉祎眼泪又滚了下来。
其实，他从小到大都不怎么爱哭，男孩子老哭哭啼啼的，显得太懦弱了，陆定韬小时候总跟他说，他是家里第二个男子汉，要坚强勇敢，这样才能保护妈妈和姐姐。
所以，爸爸死的时候，他都忍住了。
因为他知道，爸爸已经不在了，家里就只有他一个男子汉了。
可现在他勇敢不起来，似乎也没有勇敢的必要了。
陆嘉祎弓着身体，哭得无法自抑。
先前在楼下，从那个男人和陆言欢口中，听到母亲失踪的消息，他还怀着一丝希望，可看到这封信时，他那仅剩的希望也破灭了。
陆言欢被他的哭声感染，上前抱住他，哽咽道：“没事的，小祎，还有姐姐，没事的。”
既是安慰陆嘉祎，也是说给自己。
……
第二天上午，终于接到了张警官的电话，通知陆言欢去临安分局认尸。
去的路上，沈璨开的车。
陆言欢姐弟俩坐在后面。
一路上，都很默契，没有开口说话。
昨晚，陆嘉祎问了陆言欢很多事情，陆言欢并没有隐瞒他，无论是陆定韬的死，还是卫笙的事情，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他。
听完，陆嘉祎似乎平静了很多，然后回了自己房间。
早上起来的时候，看到他双眼通红，都是血丝，想必是一夜没睡。
但，也在一夜之间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