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主任留了个电话给陆言欢,是他们单位的一个姓郑的老师。
那位郑老师,陆言欢昨天见过,挺年轻的,应该工作没几年,让陆言欢有事跟郑老师联系。
陶主任走后,陆言欢在茶馆坐了片刻。
跟她隔了两三桌的位置,坐了几个人,两男两女,穿着速干的冲锋衣,下面也是运动裤和登山鞋,应该是来岭峰坳的游客。
此时,四人边喝茶边聊着,聊得正是昨晚发生的事情。
但他们似乎也不敢过于大声谈论,声音压得挺低的,好在茶馆人少,陆言欢隐隐约约能听到一些。
“在外面跑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旅游遇到警方满大街抓人。”
陆言欢余光瞥了眼,说这话的是个男人,三十岁左右的样子。
紧跟着旁边的女人道:“我昨晚都被外面吵醒了,到窗户边一看,好家伙,简直跟看电影似的,把我瞌睡都给吓醒了。”
女人表情生动,惹得旁边的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另一个长相清俊偏斯文的接话道:“我早上听旅社的老板说,据说抓住了他们的老大,缴获了几百公斤的禁品呢,这要是流到市面上去,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多少家庭。”
“可不是嘛!”先前的女人叹了声,“不过也不奇怪,岭峰坳本就离边境比较近,这一带毒贩确实比其他地方活跃很多。只不过,我之前一直听说这个镇与世无争的,像个世外桃源,昨晚的事情传开后,估计以后很多人都不愿意来了。”
这个镇之所以叫岭峰坳,便是位于岭峰山脉中间的一块盆地,四周被山环绕着,从滇南市过来,便要翻越一座山脉,而另一侧是一座更高地势更险峻的山脉。
那座山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岭峰山,翻过去,便是东南域一带。
陆言欢不紧不慢喝完一壶茶才回酒店。
回到房间,沈璨已经醒了,趴在床上,手里拿着手机,手指不紧不慢点着屏幕。
听到开门声,他立即深色警觉看向门口,见是陆言欢,才慢慢放松下来。
“你醒了。”
陆言欢不冷不热问了句,将手里拎着的东西放在桌子上。
沈璨嗯了声,目光随着她移动,“你去哪儿了?”
陆言欢:“出去见了个人。感觉好点儿了吗?”
“没有好,伤口疼。”沈璨放下手机,语调很可怜。
陆言欢没理他,兀自将买的东西拿了出来。
买了些饮用水,还有些应急的食物。
以防万一。
沈璨见她不理自己,又问:“我身上的伤是谁帮我处理的?”
倒不是他低估陆言欢的能力,而是他能感觉到背上的伤口处理得挺专业的,而这行专业并非是医院了医生那种,而是多次处理过这类伤,简洁有效的那种专业。
陆言欢动作顿了下,抬头看了眼沈璨,嘴唇轻抿了下,说:“你就不能安静点儿吗?”
沈璨手撑着床,想要挪动一下身体,但稍微东西啊,就扯到伤口。
他抽着气闷哼了声:“唔。”
陆言欢见状,立即丢下手上的东西走到床边,看了眼他的伤口,有血珠渗出。
她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摁着他另一侧肩膀,气恼道:“你干什么,不知道自己伤得多重是不是?”
沈璨一脸无辜道:“躺麻了,我只是想换个姿势。”
陆言欢静默看了他两秒,“想换什么姿势?”
沈璨想了下:“坐着吧。”
他之前一直趴着,全身都僵硬了快,醒来后也稍稍挪动了下,活动四肢,但这个姿势头偏向一侧,转动起来挺麻烦的。
“慢点儿,我扶你起来,你受伤那边不要使力。”
陆言欢很怕沈璨的伤口崩开,也很怕沈璨再想昨晚那样流血。
昨晚的那些画面,她连回想都不愿。
陆言欢小心翼翼将沈璨扶了起来,床单上大片血迹已经干涸,格外的醒目,现在也没办法让酒店的人另外换。
她想了想,对沈璨道:“你现在椅子上坐会儿。”
沈璨听话的被她扶到椅子上坐下,然后就见她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拿出来一袋东西,拆开后,竟然是一次性的床单被套。
看着她动作利落,快速换下沾了血的酒店床单被套,将一次性的铺上,然后又将他扶到床上。
坐完这一切,陆言欢松了口气,看不到刺眼的红色,整个人都清爽舒服了。
她看了眼时间,五点了。
正想问沈璨饿不饿,想吃什么,抬头就见沈璨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她看着他的眼神一愣,那一瞬像是被定住。
回过神,她转开视线,将地上的床单包套捡了起来放在一张不用的椅子上。
“言言。”
沈璨忽然唤了她一声。
陆言欢身体再次僵了下,侧身背对着他,脸上的情绪几经变化,最后又归于平寂。
她转身对上沈璨的目光,说:“我希望你不要再这么叫我,这会让我觉得不舒服,也会很困扰”
沈璨牵唇一笑,“那你想我怎么叫你?陆老师、陆总、言欢、还是欢欢?”
明明很正常的叫法,偏偏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彻底变了味道。
陆言欢眉头微蹙,想了想,还是作罢,不想跟他做无谓的争辩。
“随你。”
说完,陆言欢拿出手机给小黑发了个消息,想麻烦他出去打包点儿清单的饭菜回来。
沈璨看着她纤瘦单薄的侧影,“言言,那晚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正给小黑发消息的陆言欢,手指倏然停住。
“我后悔了。”
陆言欢没立即回应他的话,继续将信息编辑完发送出去,然后,走到椅子上坐下,打开电脑准备查阅一下今日的邮件,但电脑刚打开,她又停下动作。
心里想堵着口气,怎么都顺不过去。
“沈璨。”她抬眸看向他,眼神极冷,“你是不是觉得,昨晚我那样为你担心为你着急,特别的可笑。”
她讥诮弯了弯唇,身体往后靠在椅子靠背上,“没关系,你要觉得可笑就笑吧,因为我自己也觉得挺可笑的。但我并不想让自己一直这么可笑下去。”
这几年,她总试图将沈璨从自己的生活中摘除,逼着自己不要去想跟他有关的任何事,时间久了,就以为自己真的忘了。
昨晚,她才清楚的意识到,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多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