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德米拉的头更低了。
身为瑞典分部的成员,在濒临死亡时向被囚之神祈祷,这确实是件可耻的行为。
“先生…请您讨厌我吧。”柳德米拉轻声说着。
短暂的沉默。
点着白炽灯的练习室显得更加空旷,少女突然觉得有些寒冷,她缩成一团。
“您不用太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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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塔莉垭也是这样?”
“…不知道。”
“不知道?”
“我很少跟她说话,上次正式交流还是…几年前。”
王锦愣在原地。
他被“几年前”这个夸张的时间跨度震惊到了,这让他想起曾经看过的段子。
男主人公得了种说话就会死的怪病,他的生命还剩下几十个字,于是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会跟亲人交流一下。
柳德米拉显然没有这种病。
她很健康,身上没有诅咒,也没有乱七八糟别的什么东西。
“塔莉垭很关心你。”王锦思索着开口,他发现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要严重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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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怎么样呢…先生,她的关心不能改变任何事,那恰恰是我最难忍受的地方。”柳德米拉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能改变任何事…方便聊聊吗?如果你不想,我们随时都可以终止这次谈话。”
“没关系…先生。”柳德米拉深吸一口气。
她是个狙击手,敏锐的观察力让她早就发现了王锦的目光落在何处。
塔莉垭床头柜上那张残缺的全家福。
“您看到了吗,那个时候的我。”柳德米拉指了指。
被划花的地方,隐约能看到女孩开朗的笑脸。
她指的就是那里。
王锦瞪大眼睛,他快步走到床头柜前,拿起照片。
“居然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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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被他认作柳德米拉的,怯生生躲在父亲身后的孩子,其实是塔莉垭。
而露出开朗笑容的,是如今阴郁到病态的柳德米拉。
若干年前,她们的性格跟现在完全相反。
“母亲身体不是很好,在怀孕七个月的时候早产了,她也永远留在了手术台上。”
“父亲是个佣兵,他是有名的冲锋手与狙击手,唯独…不会带孩子。”
“我和塔莉垭从学会走路开始,就跟着他到处跑来跑去,看着父亲接下雇佣,完成任务。”
“这种胡闹一样的育儿方式显然行不通,尤其是对两个体弱多病的早产儿。”
柳德米拉的语言逐渐顺畅起来,她用很低的声音讲述着自己的故事。
“幸运的是,父亲结识了瑞典分部,我和塔莉垭能够一个留在房间里养病,一个跟他出去当助手。”
“那时候的塔莉垭很瘦小,她说自己是姐姐,就把自己的食物都塞给我…偏偏又承担了最危险的突破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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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则继承了父亲的狙击天赋,他的狙击枪和望远镜…我一直视若珍宝。”
“父亲真的是个很好的父亲,他努力填补着母亲那一半的空白,会在我们生日时送来粉色的瞄准镜,还有带着花香的枪油。”
“钢铁般的礼物啊…”王锦小声笑了出来。
他几乎能想到全家福上那个男人,笨拙地向队伍中的女佣兵请教,得到“粉色”和“花香”两个关键词便去努力准备。
结果让人哭笑不得,不过他的女儿们仍旧记到了现在。
“是啊…先生,父亲没有您这样聪明,他偶尔需要人照顾的。”柳德米拉从被子里探出头来,靠在墙上,轻轻闭上眼睛。
“可我没照顾好他。”
转折太过戏剧,可王锦早已经清楚了故事的走向,他只是叹了口气。
“那是一次任务,本应该和父亲冲锋的塔莉垭身体不适,跟我换了班。”
“于是计划成了我这个狙击手掩护父亲杀出重围。”柳德米拉的声音开始颤抖,胸膛微微起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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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起这些让她很痛苦,少女缩回了被子,像是蜗牛缩进自己的壳。
“火力不足,冷冽者铺天盖地,父亲的小队付出了几乎全灭的代价,勉强让身为队长的他活了下来。”
“而最后一刻…父亲拖着重伤的身体撤离时,我在瞄准镜里看到了那名还没彻底死去的冷冽者。”
“他握着匕首,准备跟父亲同归于尽。”
“而我…”柳德米拉的说话声变得断断续续,她似乎正在低声啜泣。
“我打偏了,先生。”
“那是我生命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打偏。”
“我到现在依旧能想起父亲惊愕的目光,冷冽者苍白的脸,还有当时那个浑身颤抖的自己。”
“是我害死了父亲,毁掉了一切。”
“看到他倒在血泊中时,我很清楚…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原谅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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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够了!别再说下去了!”
门被重重推开,红着眼眶的塔莉垭拼命深呼吸,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明明不是你的错!柳德米拉…我…我说过很多次了…”
一向温和开朗的塔莉垭像是变了个人,她面色黯然地低下头。
唯独对柳德米拉,她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