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神峰上。
这里只有两个人。
赤角和小艾玛。
当赤角将朗基努斯神枪射进小艾玛胸口的时候,当小艾玛对他张开双手的时候,有那么一刻,他就精神分裂了。
准确来说,他变成了朱天……
朱天看到小艾玛被神枪贯穿,他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
然后,长枪将他也贯穿了。
这样,他们才能拥抱在一起。
当她对他伸出双手的时候,朱天肯定会冲过去,不顾一切地拥抱她。
理由很简单。
她是艾玛。
她是小艾玛,也是真正的艾玛。
这听起来有些光怪陆离,难以理解,但朱天就是知道了,她就是那个为他挡在森林狼面前而死的艾玛。
那么,朱天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呢?
这就要从他走进亡灵之塔的第九层开始说起了。
他和皮克打开了亡灵之塔第九层的石门,朱天走了进去。
那里面没有强大的亡灵,只有一个魔晶石在静静地等着他。
他从第九层的封印石门中捡起了那颗魔晶石。
一个声音就从魔晶石里面传了出来:“你好,朱天,我们又见面,这种方式有些特别,但对于这件事情,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
身在封印石门之中,四周都是浓密的亡灵之气,处在黑暗中的朱天并不觉得他认得魔晶石里面的那个声音,不过他觉得有些耳熟,朱天没有说话,只听那枚魔晶石中的声音又是说道:
“你肯定以为第九层封印石门之中,一定也封印着一名强大的亡灵吧。”
“你来这里是想找到超凡力量的吧。”
“你打开封印石门的时候,一定是在期待得到最有力帮助的吧。”
“可惜,我让你失望了,我既不是什么强大的亡灵,也不能给你力量,非但如此,我还要告诉你一件十分惋惜的事情。”
听着魔晶石中传出来的声音,朱天仔细沉思了一会儿,他终于说道:“我可以选择不听吗?”朱天已经有了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他来这里确实是想来寻求更为强大的力量。这要归咎于亡灵之塔的那些亡灵,朱天每每登上一层,他的实力都能得到质的变化,所以他也就形成了一种思维惯性,他认为这第九层封印石门中的亡灵也能带给他力量。
可是当他打开第九层封印石门之后,发现里面的情况并非是他所想的那个样子。
这里没有亡灵,只有一颗会说话的魔晶石。
朱天觉得这里不能带给他什么,所以他打算离开。
“如果你不带走我,就会后悔。”默默躺在那里的魔晶石对他说道,“你难道忘记登塔的初衷了吗?”
朱天闻言,陡然就停在了那里。
魔晶石之中的声音持续:“你找到亡灵之塔,去登每一层楼,去开每一个封印之门,其实是想找到艾玛,难道不是吗?”
朱天不语,魔晶石中的声音继续说道:“你现在已经找到了,难道要选择逃避吗?”
朱天默默转头,缓缓从地上捡起来了那枚决定他命运的魔晶石。“说吧。”他平静说道,实际上,他的内心已经翻江倒海。
魔晶石中的声音说:“艾玛就在深渊。”
朱天眯起了眼睛,说道:“你说的是小艾玛。”
“是啊,我说的是小艾玛,”魔晶石中的声音强调道:“可她也是你所寻找的那个艾玛。”
朱天沉声道:“她是麋鹿兽人,我所寻找的是人族。”这时,他觉得这魔晶石中的家伙一定是想忽悠自己,就像是最开始见到的咯吱和索罗斯一样。
“嗯……”魔晶石中的声音沉吟了一番,缓缓说道:“这么说吧,那个死在森林狼手中的艾玛已经死去了六年,或者是七年的时间,而你在深渊中见到小艾玛的时候,她也是六岁或者七岁的年龄,所以,你懂了吗?如果你还不懂,那你有没有想过……在深渊中,为什么会有一名麋鹿兽人叫做艾玛呢?难道你以为那真是巧合?”
朱天忽然感觉到身体中闪过一片电流,将他的大脑都给打得短路了,他沉默了很长时间,才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深渊中的小艾玛……和大陆上的艾玛有着同样的灵魂。”
魔晶石中的声音表示认同,“或者可以直接说,是艾玛的灵魂去往了深渊,她的下一世成为了麋鹿兽人。”
朱天忽然攥紧了拳头,差点就将手中的魔晶石捏碎,“是谁做的?”朱天不是傻子,他不觉得艾玛的亡灵会自己的跑到深渊之中,按照他的了解,人死后就会绽放一道冲上天空的信仰之光,当那信仰之光消失后,那人的亡灵几乎也就随之消失了。
“你可以理解成是我……”魔晶石中的声音回答,“是我把艾玛的亡灵带到了深渊,帮她完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复活。”
朱天咬紧牙关,问:“你到底是谁!?”
“我?”魔晶石中的声音轻笑回答,“你忘记了吗?我说过,你是池塘里的一条小鱼,到大海中会被淹没的。”
朱天闻言,就感觉到一阵闪电降临到了自己的头顶上,“是你,阿加雷斯!”朱天咬牙,他曾经猜测那阿加雷斯绝对不简单,因为他能收复森林狼奥尔、因为那猎人小院中有很多桑迪木。后来,在朱天也是接触到非凡力量之后,就将那个消失了很长时间的猎人忘了。
这个时候,不由得不让他的意识回到和平小镇之外的那个猎人小院。
在很多年前,皮克为了知道海斯珈的名字,在那猎人小院中砍了一个月的木头。
那成为了他心里的一个谜,直到现在才被解开。
“嗯,是的,我是阿加雷斯。”
“我以为你那句话是对皮克说的。”朱天已经将他当成了那个幕后的推手,他认为阿加雷斯知道一切。
“我确实是对皮克说的,如果他不想走进贵族的圈子,也不会加快你步入深渊的进程。不管如何,你的结局不会改变,你是赤角的棋子,后面还有我的推动。”
“你知道一切!”
“我知道一切!”
“你知道艾玛的死,是你偷走了艾玛的亡灵!”
“我帮你复活了她,虽然是另外一种复活,但你必须要承认这件事情!”
“你有什么目的?”朱天知道……身为幕后的操控者,对方一定有所需要。
魔晶石中的声音说:“我让你帮我一个忙,也是帮你自己一个忙。”
“什么忙?”朱天问。
“杀死赤角。”
“你应该知道,赤角是我的第二世。”
“是的,所以也只有你可以杀死他。”
“我也会死。”
“这个是肯定的,但我有你无法拒绝的理由。”
“什么?”
“艾玛会复活,只要你能杀死赤角,”魔晶石中的声音充满了魅惑性,“如果你拒绝了我,你会活着,以另外一种方式活着,但是艾玛的死就已经注定了。”
朱天深深吸了一口气。
魔晶石中的声音说:“十余年前,艾玛死了,为你而死,那是你心里的一个死结,现在你有机会完成救赎了,我给你一个为艾玛而死的机会,一切都由你来把握,如果你不同意,艾玛就会永远消失。”
“你到底是谁?光明之神?”
“不要偏离话题,我们没有太多时间讨论神明,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并不是神明。”
“你想让我怎么做?”
“我没有任何要求,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而且我还会在适当的时候帮助你。我唯一能够告诉你的是,小艾玛会在深渊中死去。不过你别担心,我会将小艾玛复活,想必你是知道深渊中有亡灵草这种东西。”
没有要求,实际上就是最大的要求!朱天知道对方不会平白无故的帮助自己,他沉声说:“只要我愿意,我就能杀死赤角,对吗?”
魔晶石中的声音说:“是的,只要你愿意,但是得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如果你真的想让小艾玛活下来,在那个特定的时间里,你就必须做出选择!”
朱天还会犹豫吗?
当然不会!
当他知道小艾玛和艾玛就是一个人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内心中做出了决定,没有任何犹豫。
唯有一点,他需要认真考量,“皮克呢?他的命运是什么?”朱天问道。
魔晶石中的声音回答:“皮克是一个好孩子,他拥有赤子之心,理应得到最好的结局。”
“最好的结局?他会走出深渊吗?”
“会的,他肯定会离开这里。”
“那么一切……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我需要提醒你的是,在你走出亡灵之塔后,会有一段沉睡时间,而我能做的就是,在最适当的时候让你苏醒过来,我希望在那个时候,你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
朱天默然,随即他就看到那魔晶石中有一股黑气飘进了他的身体之中。
他走出封印石门,将皮克留在了亡灵之塔中。他又走出亡灵之塔,告诉那个最为强大的男人可以完成融合了。
所以,他们真就融合在了一起。
如今在巨神峰之上,到了那个最合适的时刻。
朱天苏醒了过来。
他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小艾玛,已经长成少女的小艾玛。
他还看见朗基努斯神枪就插在小艾玛的胸口之上!
然后,他就知道自己的该做什么了。
他向小艾玛走、向小艾玛跑。
轰然间,他的身体穿破了朗基努斯神枪的枪尖!
那一刻,他也抱紧了小艾玛。
那时候的他已经知道,小艾玛就是艾玛。
她们是同一个人。
曾经,艾玛为他而死,小艾玛也为他而死。
如今,轮到他了。
他在苏醒的那一刻就做出了选择,他也在苏醒的那一刻付出了行动。
没有任何的犹豫。
那最适合的时间里,他理解了一切,他理解了阿加雷斯到底想让他做什么了。
这算是朱天此生做过的最大妥协。
他打算用自己的命去换艾玛的命。
其实当他看到那一幕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他失去了所有的选择。
被朗基努斯神枪刺中胸口,这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可怕的事情吗?
曾经那个最强大的男人,上一世的他,因朗基努斯神枪而死。
而注定了的事情就是,今世的他也要死在朗基努斯神枪之下了。
朗基努斯神枪是为他而生,一切似乎早就注定好了。
所以,他们在此刻终于抱在了一起。
朗基努斯神枪将他们连在了一起。
艾玛在笑,朱天也在笑。
朱天此时可能不知道,此时艾玛的眼中已经恢复了光明,她看到了他,也看清了他。
她曾经在脑海中的光明里看到过很多场景,她看到了最后的他们相拥的画面。
如今那画面变成了现实,她的眼睛也就恢复了光明,短暂的光明。
光明意味着什么呢?
如果仅仅是意味着死亡,她肯定发誓永远不会去追寻光明。
但如果光明意味着能够看见他,那么艾玛就知足了,所以她很平静。
艾玛一直有一种感觉——她好像认识他很长时间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就好像是在几百年前,她就应该爱过他……所以她愿意跟着他,即使前面有着黑暗,即使她早就看到了死亡……
而此时的朱天呢?
他的脑海中闪过了一幅又一幅的画面:他走过深渊中的所有黑暗,不管他去往哪里,在那些黑暗中,有一只小手一直在拉着他的衣服。
他也寻觅了这个世界上最阴暗凶险的角落,他看见小艾玛曾经挡在他的面前,去面对那头恐怖的白色隐魔……他看到了很多,很多……
他曾走过整个世界、
走过了深渊、
走在梦中……
他一直没有停,一直在走,在寻找。
却不知道,他所要寻找的人,一直就在他的身后——
——所爱之人跟在身后,他却无心回头,这大概就是这世界上最为遥远的距离吧。
艾玛紧抱着他,闭上了眼睛。
他温柔笑着,看了她最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