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破开,一道白影跌跌撞撞地冲出银色的混乱空间,而后大袖一拂,身后的恐怖裂缝迅速弥合。
此地,距离大道城已有百万里之遥。
一口气跑出这么远,苏恒顾盼左右,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旋即将一头雾水的两女放出。
冷月舞上下打量了苏恒两眼,见其并未负伤,便问:“他们是什么人?为何会藏身在虚空乱流中?”
“幽冥黄泉水,应该是冥界修士,即使不是,也与冥界逃脱不了干系。”苏恒神色凝重,一想起方才所闻所见,就忍不住心有余悸,“至于为何会藏身在虚空乱流中,那就只有天晓得了。”
青儿突发奇想,猜测道:“冥界古来神秘,自成乾坤一体,游离在大千世界之外,你们说……冥界的入口不会就在那儿?苏恒哥哥与那剑修一战,误打误撞波及其中?”
冷月舞明眸一亮,“还别说,真有这个可能!”
苏恒略一思忖,摇头道:“不敢断言,虽有这种可能,但……”
见两女都盯着自己,他接着解释道:“传闻冥界入口有两条河流守护,内天河弱水,外圣河黄泉,方才我的确听到了流水声,还见着了幽冥黄泉水,所以我说有这种可能。可是,你们见过一大群高级金仙甚至绝仙的修士给人看门的吗?”
两女面面相觑。
“我和那剑修一战,动静虽大,但还远不至于打破冥界壁垒,所以冥界如果藏在那里的话,我们刚刚所触及的仅仅是一个门口而已。而你们也见到了,那黑暗中的凶神恶煞可半点不像是看门的角色,就算远古独尊洪荒的巨无霸天庭,恐怕也没有这等手笔。”
两女闻言,点头表示赞同,冷月舞道:“这么说,那里可能是冥界的一处秘地?”
苏恒微微颔首,眼神闪烁。
青儿心知他打的什么算盘,借着苏恒刚才的话提醒道:“凶神恶煞。”
苏恒一笑,想起方才的狼狈样,不由赧颜,“放心吧,我从来不做自不量力的蠢事,虽然心里痒痒得厉害,但还是忍得住。”
青儿笑着点头。
“走吧,我们直接去白虎神山,没必要再节外生枝、瞎耽误工夫了。”
说着,苏恒就要施展神通,将三人腾挪转移到千万里外。这般手段,则类似于跨洲传送大阵的作用了。
有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苏恒刚刚才从虚空乱流中死里逃生,眼下是一百个不乐意再进去了。
今日这事,让他对虚空乱流多出了一份以前不曾有的敬畏。
虚空乱流里埋葬的秘密数之不清,凡间有句话叫“夜路走多了,总会撞见鬼”,已有教训的他属实是不想再经历一次。
“那回天丹呢?就这么拱手让于人了?”冷月舞仍有些不甘。
“本就不是你我之物,谈不上让不让的。”苏恒不以为意,事到如今,只能日后另寻他策了。
冷月舞点点头,不再多说。
……
西牛贺洲名山有二,一曰佛教灵山,一曰白虎神山。
佛教灵山坐落西洲中土偏东,白虎神山矗立靠海极西之地,自延伸向外的一条最大山脊直划出去,便是西海与北海的分界线。
不偏不倚,不差分毫。
两座名山一东一西,遥相呼应。
白虎神山极雄伟,世间传闻:能登上顶峰者,伸手即可触及天外、摘星捉月。故其声名之大,五洲四海尽人皆知。
然而,却少有人知道那个超然在乾坤之外、不在五行之中的地方,其实也有一个正式的名字。
不夜天!
大日不坠,苍天不夜。
不夜天很大,大得包容了整个星空,那八方及头顶有群星密布,看似是井中望月、遥不可及,实则伸手即可触之,大袖拂过,吹起一阵若有若无的“清风”,那群星便如尘埃退散。
不夜天很小,小得只有一个石砌的小广场,石体呈现白玉之色,放眼望去,竟也不过两亩八,所有物件,亦不过一张石桌,两把石椅。
一位道人端坐椅上,神态安详。
他白衣白发,貌若不惑之年,慈眉善目,面生二尺长髯,垂于胸前,衣袂飘飘,仙风道骨,浑身笼罩朦胧的微光,仙气氤氲。
乍看过去,那不似凡间之人,而像是从梦中走出的神灵,是一尊高贵的仙尊。
脚边不远处,一只白毛巨虎趴在地面打盹,轻轻呼吸间,广场外的群星就随那两股气流移动着,时远时近。
所谓日月星辰,不过一呼一吸之间罢了。
一人一虎这般不知过了多久,道人突然睁开眼,从冥想中回过神来,微垂眼睑,低眉下视,笑道:“不来早不来晚,恰恰赶上这当儿,呵呵,也罢,还是先跟我这徒儿通个气,免得下手没个轻重。”
言讫,白毛巨虎鼻孔里刚呼出的一口气凝聚成形,化作云朵模样,顺便裹携了几颗星辰,悠悠下界去了。
出了不夜天,穿过洪荒大陆的结界,径飘往白虎神山山脚。
一行三人方至此处,第一次来到这里的年轻男女就忍不住咋舌惊叹。森壁争霞,孤峰限日,幽岫含云,深溪蓄翠,这十六个字,便是见惯名山险川的他们对这座神秘山峰的初印象了。
都说白虎神山是大千禁地,可对这一行三人来说显然是个例外,甚至不用青儿招呼,苏恒大喇喇地就要自顾往前走,踏入禁地之内。
就在这时,一朵祥云轻飘飘谪临,于三人脚下聚散卷舒,轻易就将三人托起。
感受到祥云上的熟悉气息,苏恒安抚住警惕的冷月舞,后者定神后,仔细瞧了瞧脚下那股介于虚实之间的气流,瞧见里面有几粒星星点点的微茫在闪烁,不住好奇道:“那是什么?”
苏恒随之望去,看了半晌也没瞧出个名堂,调侃道:“你去把它们捞起来不就知道了?”
冷月舞翻了个白眼,并未付诸行动。
她和苏恒、青儿不一样,与这白虎神山无亲无故,唯一能攀扯上些渊源的,也只有和苏恒的关系了,因此,一想到待会儿可能会见到那位存在,她就忍不住有些拘谨和不安,而远不如青儿这个白虎一脉的传人来得淡定安然。
一时间,冷月舞有些沉默。
比从未来此的苏恒更像东道主的青儿解释道:“那里面的微茫颗粒是星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师父应该是要带我们去不夜天。”
两人闻言吃了一惊,“星辰?!”
苏恒满脸错愕,抬头上望,找了半晌,也没找着想要的东西,就一边用手胡乱比划一边吃吃道:“就是在天上挂着的那个星辰?”
瞧见苏恒的惊讶模样,青儿觉得好笑,莞尔颔首。
冷月舞舌挢不下,早已惊得说不出话来,低头凝视着脚下祥云,半晌才缓过神,怔怔道:“这起码也是圣仙的手段了吧?”
在那两个仿佛重逾亿万钧的字出口之际,冷月舞心里头就像是压上了一块铅,感到莫名的沉重和压抑,这与情绪愈发激动的苏恒形成明显对比。
青儿适时拉起冷月舞的手,嬉笑道:“上回青儿一个人跟着师父回来,孤零零的,着实无聊的紧,这次有月舞姐姐作陪,那可就热闹了,师父见到月舞姐姐,肯定会很高兴的。”
苏恒偏头看着这个故意不把话说全的丫头,追问道:“还有呢?”
青儿眉眼弯弯,“没啦!”
苏恒瞪眼,“你没漏了谁?”
青儿眨眨眼,一脸茫然,而后转头往四周瞧了瞧,脸上的表情愈发疑惑,“没呀。”
苏恒伸手去捏青儿的瑶鼻,后者显然早有防备,偏头避过,还没嬉笑出声,就听“啪”的一声清响,身后绿裙漾起一层涟漪,小丫头瞬间涨红了脸,耳根子都罩上了一层红晕。
她狠狠瞪向苏恒,实是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这么大胆,怎么说这儿也有旁人在场,他怎么……
然而,那“罪魁祸首”却摆着一副无辜样,见她目光投来,也学着她先前的样子故作茫然状。
青儿牙根痒痒。
一旁的冷月舞比青儿看他还不顺眼,啐了一口,骂道:“流氓!”
苏恒再次扬起手,两女臀部同时一紧,那家伙似是想来个“一箭双雕”?
然而,事实是苏恒并未如此做,却让两女更加羞愤难当。
只见苏恒一边用那只手掏着耳朵,一边满脸惊讶地看着满面羞红的两女,明知故问:“你俩咋了?怎么脸红得跟猴……”
“屁屁”二字未及出口,对他知根知底的两女异口同声呵斥:“闭嘴!”
苏恒并起双指,在唇边一抹,做了个“封嘴”的手势,然后就真闭嘴了。
反正便宜占够了,真要是不知好歹地得寸进尺,待会儿两女发起飙来,乐极生悲的就是他了。
冷月舞对青儿小声嘀咕道:“若是换作别处,我早就把这登徒子一脚踹下去了,他待会儿要是……”
话音戛然而止,看到苏恒急急忙一屁股坐下稳住重心,两女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无形之中,冷月舞紧张的情绪缓解了不少。
祥云看似慢悠悠的,可就在三人玩闹的工夫,便已来至天外。
一座奇峰突起,独立星空之中。
一轮大日高挂,光线柔和,永不坠落,周围则是漫天繁星。
日不落。
即使苏恒和冷月舞从未来到过这里,也知道此处便是青儿口中的“不夜天”了。
与此同时,他们也明白了,这里为什么会叫做不夜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