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鼎四年,赵帝死于神医之手的消息传回武国,举国震动。昭帝追封神医为国之圣手,忠义侯,为神医立碑列传,名传后世。
赵帝晏驾,新皇更替,朝廷动荡,赵国短期内无法对外发动战争,武国得以休养生息。然而,昭帝胸怀大志,暗思吞并赵国,一报前仇,日夜操练军队,并将武举制度提上日程,文武并重,以为国策。
元鼎十一年,昭帝西和周国,解决后顾之忧后,出兵三十万,北征赵国!
十年!足足十年的征伐大战,赵、武两国各有胜负,僵持不下,昭帝和新任赵帝自思空耗国力,皆有罢兵言和的打算。
然而,就在这一年,武国却出了一位文武双全的武状元。
他叫苏恒。
苏家世居赵、武两国边境,只因元鼎初年受赵国铁蹄蹂躏,满城几乎被屠杀殆尽,少数幸存者不得不背井离乡,徒步徙往内地,以避战祸。
元鼎四年,苏恒出生,受父辈影响,其深恨赵国,自小习武,欲有朝一日能报效国家,平靖赵国,横扫天下。而他自小敬佩的对象,正是那以身报国的国之圣手,苏神医。
苏恒小时候曾言:圣手姓苏,我也姓苏;圣手杀了赵帝,我苏恒,却要平了赵国!
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大志,邻人深以为异。
及至元鼎二十一年,苏恒不负其志,果中武状元。入宫面圣后,昭帝问道:“为将之道若何?”
苏恒答曰:“为将行兵,先察天时,后观地利,中晓人和。用之以文,济之以武,守之以静,发之以动。亡而能存,死而能生,弱而能强,柔而能刚,危而能安,祸而能福,机变不测,决胜千里。自天之上,由地之下,无所不知。十万之众,无有不力,范围曲成,各极其妙。定自然之理,决胜负之机;神运用之权,藏不穷之智,此乃为将之道也。”
昭帝闻之大悦,与苏恒一番谈论,发觉此人实有大将之风。苏恒与昭帝许道:“予臣十万兵,五年内,必克赵国!若不能胜,愿担欺君之罪!”
昭帝见其态度恳切,复思苏恒之才,非仅有武力,便是文才,亦不弱于人,堪称“胸藏万斛珠玑,腹隐无边锦绣”。思量再三,昭帝决心予苏恒一次机会,封恒为天宝将军,统十万兵,即日北伐赵国。
元鼎二十一年秋,年仅十七岁的苏恒北上伐赵,大展雄才,以鬼神莫测之机,摆弄经纬,行军布阵,短短三个月内,胜赵国三十九战,以狂飙突进之势,吞并赵国一十四城!至此,两国僵局被彻底打破。
消息传至帝都,朝廷震动,举国震动,昭帝加封苏恒为飞将军!
飞将军之名震动天下,赵国为抗击武国之势,抽调国内八成名将来边界迎敌。其后一年内,飞将军与赵国诸多名将相互周旋,斗智斗力,却始终不曾一败,世人称之神话。
终于,在某一次,赵国付出惨痛代价后,终是将飞将军诓入腹地,四面夹击。眼看败局已定,飞将军奋起神威,率三千骑兵大杀四方,直如天神降临,神威凛凛,势不可挡,少年将军一声喝,便如雷霆响震,骇得赵军连连后退。
最终,飞将军竟以三千人马击退赵国五万大军,甚至还不罢休,继续率领残存的五百兵士,深入赵国腹地,追杀赵军一百八十里。兵马筋疲力尽,无法再赶杀,飞将军谓左右道:“此番反杀一军,若乘胜追击,斩了剩余的几员赵国大将,则大局可定。尔等先回,看我为武国定鼎乾坤!”
飞将军言罢,便独自追去,五百兵士早已零零散散,得令后便先行撤兵,将消息带回。
经此一战,飞将军威名如日中天,武国之中,便是三岁小儿都知其名。
昭帝听闻捷报,龙心大悦,亲封飞将军为武国战神。
然而,就在举国欢庆之际,意外却发生了。
飞将军不曾回来!
原来,飞将军眼看大事将成,终是急了些,孤身追赶赵军四五十里地后,竟是迷了路。此时又逢寒冬,北国凛冽,大雪封山,飞将军饥寒交迫,且不见了赵兵,心弦一松,胸中强提的那口气便散了,先前于大军中冲杀而落下的伤痕也开始发作,疼痛难忍。
饥饿、寒冷、疲惫、疼痛……一同涌来,飞将军再也支撑不住,落下马来,翻滚下山坡。
也不知过了多久,飞将军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草舍的木床上。屋外的雪已经停了,只遗下满地晶莹,漆黑的夜空悬着一轮圆月,如水的月光洒在雪地上,反射点点清芒。
见此一幕,飞将军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享受这前所未有的宁静。
没有了血与火的无穷战乱,这里仿若人间仙境。一时间,飞将军竟是有些痴了。
这时,屋门被推开,一个背着柴禾、村姑打扮的女子走了进来,见到飞将军,惊喜道:“你醒啦?”
“是你救了我?”将军问道。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村姑精致的容颜上,泛着点点金光,圣洁无瑕。这村姑,竟是动人无比。
村姑点头,“我去山里捡柴禾,以抗严寒,恰好碰到你昏迷在路边,便将你拖回来了。”
说着,村姑皱了皱琼鼻,抱怨道:“不过,你可真重呐,差点没把我累死。”
将军微微一笑,“谢谢你。”
村姑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在将军身上仔细瞧了瞧,“看你这身打扮,还有这一身的伤,想必是前线打战的将士吧?”
将军神情微滞,还是点了点头。
村姑闻言,长叹了一声,神情黯然。
“姑娘,你怎么了?”
村姑犹豫半晌,道:“其实,我本不住在这里。”
“那姑娘是住在哪里?”
“豫州,宛县的一个小村庄里。”
村姑的话让将军身体陡然一僵,小姑娘正在伤心处,却是未曾注意,“我,还有我爹、我娘、姐姐、弟弟,都生活在那里。原本一家五口,虽然穷,却过得无忧无虑,日子也还过得去。”
“十几年前,武国对赵国发动战争,两国边界从此永无宁日。宛县离边境还有一段距离,影响并不是很大,可自从一年多前,武国出了一位飞将军,这一切就都改变了。那位飞将军攻城略地,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直接将战火烧到了我们那里。我的家人,还有整个村子的人,几乎都死在了那次屠杀中……”
村姑托着腮帮子,黯然回忆往事,“我很幸运,能在战乱中存活下来;但我也很不幸,举世茫茫,却只剩我孤独一人。”
“一个人住在这里,有时候我也会害怕,我不知道未来等待我的会是什么,也不确定那些如狼似虎的军队是否还会打到这里来。我好难受,我好想爹娘,想姐姐,想弟弟。我也想过去死,去和家人们相会于九泉之下,可每想到爹娘是用自己的性命护我周全,我又如何能让他们失望呢?因此,我只能坚强地活下去,能过一天算一天……”
村姑话语一顿,看了将军一眼,无奈摇摇头,“哎,我跟你说这些干嘛呢?两国交战,你也是受害者,也改变不了什么,我与你说这些,只会让你徒增烦恼,对不起啊。”
将军默然不语,只是摇了摇头。
村姑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微笑,“对了,我叫温紫岚,你叫什么名字?”
将军抬头看村姑,四目对视,他率先移开目光,半晌无言。
村姑很善解人意,见状道:“你不方便说呀?那我以后就叫你雪迷吧?雪中迷路的小笨蛋!”
说着,村姑自己就先咯咯娇笑起来。
将军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你刚醒,大概是饿了吧?我去给你做吃的。”
村姑转身离去了,留将军一人陷入沉思。
之后,将军便留在这里养伤。数月后,伤虽好了,但因北国寒冬漫长,他也走不得,只得留下来,与村姑生活在一起。
“温姑娘,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觉得你很熟悉,像是我在前世就认识的人。”
“前世就认识的吗?我也有这种感觉。”
“啊,真的吗?那或许我们就是前世认识的呢,今世又碰到了。嘻嘻,你说……这是不是上天安排的缘分呀?”
“或许吧。”
“一定是哦。”
将军宠溺一笑,看着村姑的眼里满是爱怜。
村姑俏脸微红,低着声音道:“雪迷,待春回大地,冰消雪融,你是不是就要离开这里了?”
将军点点头。
村姑美眸一红,紧抿着嘴唇不说话。
半晌,她道:“雪迷,你能不能不要走,留下来陪我,好吗?”
将军看着她。
村姑目光闪躲了一阵,终于不再避讳,鼓起勇气,倔强道:“我喜欢你!你能为我留下来吗?我不想再一个人了。”
将军凝视着村姑许久,仰天长叹一声,“紫岚,有件事,我应该告诉你了。”
直视村姑的目光,将军道:“我就是武国的飞将军!那个将战火带到你们村庄,造成屠杀,使你的家人们遭逢大难的凶手!那个……罪魁祸首……”
村姑怔住,俏脸煞白。
将军跪在地上,“对不起,我从来只想着为武国建功立业,开疆拓土,一报当年两国之仇,却没想到,会对你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村姑呆愣无言,将军跪地不语。
足足半个时辰后,村姑突然掩面而泣,扑进将军怀中。
“在爱情和战争中,所有事情都是公平的。你没有对不起我,你我都没错,错就错在,我们生错了时代,生在了两个国家。”
将军心中一痛,将村姑紧紧搂在怀里,“紫岚,你若同意,我愿娶你为妻,带你离开这里。我不再做那什么飞将军,也不再开辟什么疆土,我向圣上请旨,卸甲归田,从此不理红尘凡事,与你一起去过隐居的生活。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安安静静地过完这一生。紫岚,你愿意吗?”
村姑泪眼婆娑,颤声哽咽,“我愿意!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