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月谷中,水灵之气浓郁,条带状的水云雾气缭绕在上空,遮住了几缕霞光。清晨的天空还是朦朦胧胧、似亮非亮,将此谷照映得恍如海市蜃楼、梦中幻境。
薰衣草的淡淡芳香弥漫,承载着那丝丝缕缕的晨光和蓬勃的朝气,钻入人的鼻孔里,闻者莫不心安泰然。
安宁,祥和……
在薰衣草环绕的湖中央,有座木屋遗世而独立,此时此刻,正有悠扬的琴声自内传出。其声不一,时而清亮飘逸,时而缠绵悱恻,随着抚琴人的心绪起伏变化。
人抚琴,琴传意,这是一首相思曲。
随着琴声的变化,整座山谷似也有了灵性,在曲调欢快时激昂,在曲调婉转时低沉。
抚琴抚琴,琴声至后,已经不仅仅是在抚着那琴弦了,而是在弹抚天地韵律。抚琴之人、被抚之琴,都与天地合一,归于一体,而那无尽的思念之情,也由那琴声散于天地间,传入太虚,传向那远方的人儿。
循声望去,便能看到那坐在窗边的抚琴人。一个淡绿长裙少女,笑容甜美,脸上洋溢着幸福和满足。
青葱玉指有节奏地在琴弦上挑动着,少女的千言万语、无尽心绪,都寄托在这琴声中,传向那人的心底。
少女身侧,白衣少年靠在窗边,脸上挂着浅笑,温和宠溺的目光落在少女精致的容颜上,自始至终未曾移开一瞬。他在倾心聆听,体会曲中那纯粹深情的思念。
两人一琴,在这汐月谷中构成了一幅绝美的人间图画。
悠悠琴声,空谷传响,绿裙少女素手轻挑,在一个欢快的音符跳动中,一场情深意切的琴曲就此缓缓落下帷幕。
余音绕梁,久久未绝。
白衣少年听得痴了,在这首琴曲中,他仿佛看到了一个痴情少女的心路历程。从与君初别的感伤,到远隔百万里相见无期的微微惶恐和无尽思念,再到之后对两人情谊的坚定信念,直至最终重逢的欢呼雀跃……
那一幕幕画面,让人既感动又心酸,既想哭又想笑。
白衣少年缓缓俯身,从背后将绿裙少女抱住,清秀的面庞埋在少女玉颈处的青丝里,嗅着少女身上独有的体香,心中一片柔软。
不觉间,少年双臂抱得更紧了,像是要将对方整个人都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抱住了,就不会再放手,不会了……
“青儿……”他在她耳畔低低呢喃,柔情百转。
小丫头俏脸早已通红,娇羞万分,但心中对少年的喜欢还是让她放下了矜持。她歪歪头,让自己的脸颊与他的面庞亲密相贴,一片温暖传来,她幸福地笑了。
“苏恒哥哥,这首曲子是青儿为你谱写的,苏恒哥哥喜欢吗?”
“喜欢,只要是和青儿有关的,苏恒哥哥都喜欢。”
小丫头顿时心满意足地笑了,“苏恒哥哥喜欢就好了。”
“对了。”她偏过头,两张脸近在咫尺,他们甚至能感受到对方鼻孔里呼出的热气拍打在自己脸上。一对清澈深邃的眼睛和一双灵动慧黠的妙目相视,小丫头俏脸愈红,像个熟透的红苹果,让人忍不住想轻咬一口。
“苏恒哥哥,这首曲子还没有名字呢,你来取一个好不好?”少女的声音很低,低到内心深处。
看着眼前这副精致的容颜,苏恒心中无比怜爱,情至深处,他在少女脸颊轻轻一吻。
小丫头通红的俏脸烫烫的,嘤咛一声,娇躯一伏,把头钻进少年怀里,再也不肯出来。
苏恒搂着她,宠溺地抚摸着少女青丝,微微一笑,“相思曲相思曲,相思最是苦,而今相见,那便是苦尽甘来。苏恒哥哥来了,青儿这一生就不再苦,我也希望青儿从今往后每一天都能像现在这样开开心心。这曲子,就叫‘相见欢’吧。”
“相见欢?”青儿细细咀嚼着这三个字,听到苏恒的话,她的心里满是欢喜,螓首钻得更深了,“好,那以后这首曲子就叫‘相见欢’了。”
苏恒颔首,他能感觉到青儿对他深深的依赖。
“苏恒哥哥,你能和青儿说说这三年来发生的事吗?青儿想听。”
苏恒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笑道:“好好好,青儿想要什么苏恒哥哥都满足你。”
“嗯!”青儿重重点头。
在承载晨曦的薰衣草芬芳中,一男一女紧紧相依,少年开口,为少女讲述起这三年中的风风雨雨和一个个惊心动魄的故事。
那是一段精彩纷呈的记忆。
每每说到危急时刻,少女抱着少年的纤手都会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呼吸也滞缓了,仿佛身临其境,目睹了那一幅幅惊险的画面,为苏恒捏了一把汗。
苏恒则是轻抚着她,平缓着青儿内心的波动。
这丫头,事情都过去了,她还这么担心……
等到苏恒说完,已是不知过了多久。青儿沉默半晌,突然从苏恒怀中直起身子,水灵灵的美眸中有异彩流动,一对大眼像是会说话似的。
她凝视着苏恒,朱唇轻启,“苏恒哥哥,你喜欢那位晴雪和冷月舞吗?”
原来,苏恒没有隐瞒她任何事,把一切都坦白了,包括与晴雪、冷月舞的敏感关系。
他心中一阵苦笑,这妮子,我说了这么多,到最后她最关心的,还是有关于她们两个的事。
面对青儿的询问目光,苏恒没有逃避。从认定小丫头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想隐瞒她任何事,更不可能对她说谎。
“在我初至凌天宗的时候,晴雪师姐有恩于我,我只是以十倍百倍的待遇回报她。在此过程中,我们成了朋友,我对她只是纯粹的朋友之谊,再无其他。”
顿了顿,苏恒又补充了一句,“至于晴雪师姐下厨这件事,慕师兄他们也吃了,我可没跟她单独对饮。”
看着苏恒一副认真的模样,青儿想笑又不想笑出来,只是对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眼角的笑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那冷月舞呢?”
“月舞……”苏恒一怔,沉默无言,没有立刻回答。
青儿眼睑微垂,从先前苏恒讲述天凰神界中两人相互扶持的事,她就能感觉到他对这个女子不一样的情感。虽然早有预料,但此刻见苏恒如此,她的心里还是忍不住失落。
“苏恒哥哥是喜欢她吗?”没有质问,没有指责,青儿只是低低地问道。
苏恒抬头,见此顿时一阵心疼,再次将青儿抱住。
青儿没有说话,只是静静依偎在他怀里。
“小丫头,苏恒哥哥不想瞒着你,我大概是……真的喜欢上了她。”
青儿心弦一颤,心里蓦然有些空空落落的。
“她在天凰神界里与我患难与共,同甘共苦,彼此都为对方拼过命。从九莲佛塔外她为我舍身血战,直至伤痕累累,险些香消玉殒的那一刻起,我就将她视为除你之外最亲近的几人之一。”
“后来又发生的种种事情,更加坚定了我和她之间的情谊,那段经历,与你我在百花城相濡以沫的日子是何等相似。渐渐地,她对我……我能明白她的情谊,我也曾多次问过自己的心,包括回答你的这个问题前,也细细想过了,我觉得我的确是喜欢上了她。”
苏恒能感觉到怀中的人儿娇躯微微一颤。
他嘴角露出一抹浅笑,手指轻轻划过少女的三千青丝,话锋一转,“但我不能接受她。”
青儿身子一僵,猛然抬头,惊讶道:“为什么?”
“因为你啊!”苏恒俯下身,四道目光近在咫尺。
“因为我……”青儿呆呆发愣,恍惚失神。
苏恒微笑,伸出一根手指,微微屈起,在小丫头挺翘的瑶鼻上轻轻一刮。
相同的动作,相同的感觉,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青儿有些想哭。
“月下美人手下曲,思君念君意中人。一曲相见欢,诉不尽的思念情,青儿心意,苏恒哥哥岂能不知?同样的,苏恒哥哥又何曾不是如此呢?”
苏恒长长一叹,“人的心是宽广的,大可涵盖宇宙,囊括四海八荒。但它也有狭小的一面,小到只能容纳一个人,当它被一个人占满的时候,就再也难以容纳第二个人了。”
“青儿对苏恒哥哥的情谊,重于神岳,苏恒哥哥也是这样啊。苏恒哥哥喜欢青儿,青儿就是走进苏恒哥哥心中的第一人,也是唯一的一个,有了青儿,就装不下其他人了。”
少年说着,不觉将怀中少女抱得更紧了,“而且,我对她的喜欢只是喜欢,那是无法抑制的情感,我不想有,却不得不承认它真的存在。但我对青儿,则是生生世世的爱。”
“爱是一辈子的,我只想把它给一个人,唯一的一个。爱如果分了,就好比是心碎开了,心如果碎了,人又怎么算是一个完整的人?在苏恒哥哥心里,这份唯一的爱,自始至终都在青儿这里,小丫头,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