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白衣少年,眉清目秀,气宇轩昂,腰配长剑,闲庭信步游走于天地之间。
洒脱自然,正是离开洪湖的苏恒。
自赤鳐王与峰灵相继离去,洪湖凋零,苏恒也起了离去之心。再者,他还要证得金仙果位,复活叶疏桐,必须要出来历练。这一切,注定他不能在小小洪湖里当一个土大王。
最重要的是,听过峰灵的描述,他也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与期待。
因此,他离开了洪湖,独自一人,徒步往天下。
没有目的地,没有准确的道路,苏恒随心而为,仗剑而行。
他的步伐不快,速度却不慢,一步三尺,每一脚踏下的瞬间,前路的土地都浓缩在其脚下,一步过后,土地又恢复原位置。就这样,看似只有三尺距离的一步,迈下后却足有三丈!
“这缩地成寸术果真不凡,可谓另辟蹊径,别有一番玄妙。”少年喃喃自语,长发随风扬起,露出一张清秀的脸颊,“可惜是部残卷。”
缩地成寸,正是当初得自赤鳐王的残缺秘法。以往他为鱼身,不符合修炼此法的条件,而今正好试试。
再者,他所学的遁术中,“无影遁”过于诡异,显得有些偷偷摸摸,若是让高人看穿,反而不美,“落雪飞仙诀”又太过华丽,容易招人耳目,相较而言,这缩地成寸术就显得低调又内敛了。
可战半步散仙的道行,虽然能在洪湖中称王称霸,但苏恒很清楚,在外面,这真的不算什么。
藏拙,至关重要。
三天后,苏恒终于走出没有人烟的大山,当下散去秘法,就像路边行人一般行走。
看着大路上三三两两走过的路人,苏恒感受到一股别样的气息扑面而来。不同于苍山,不同于洪湖,这是属于尘世的气息。
红尘气!
……
“总镖头,前方不足五十里,就是此行的目的地——百花城了。此刻天色已晚,不如就此扎营,好让弟兄们也休息一会儿。”
一条大路上,一行人呈长蛇队形,谨慎地朝北方前进着,每个人都鹰视狼顾,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显然是处于高度戒备的状态。
而他们的坐骑,乃是一头头异兽。模样极似马形,只不过马腿上长着鳞片,头上一对犄角如珊瑚分岔开。
这是金鳞马,属于马类中变异的一种,介于妖兽和普通动物之间。虽然没有灵力,但匹匹都能日行千里,身载千斤重物。
此时,一个身穿虎皮大衣的大汉扯动缰绳,骑着座下金鳞马,来到队伍最前方,对正中间一个领头人说道。
“五十里……”那名中年男子闻言一阵沉默,而后抬头朝四周打量了一会儿,周边树林茂密,枝杈纵横交错,郁郁葱葱,棵棵如撑天的巨伞般耸入天际,压盖了天空,洒下一片阴暗。
仔细思忖了一阵,为首的中年男子道:“此地树林甚密,极易遭受埋伏,不宜久留,还是趁早离开的好。”
听到首领否决了自己的提议,那名大汉一急,开口劝道:“可是总镖头,弟兄们没日没夜地赶了这么多天的路,早已人困马乏,若是不休息一阵子,灵力难以为继,就算是遇到了歹徒恐怕也无法有效战斗了。再者,如今只剩五十里的路了,又能发生什么事呢?”
葛天鸣闻言眉头一蹙,神色有些不满,“行百里者半九十,你难道不知道我们镖师一行,最忌讳的就是最后关头放松警惕吗?!”
“可是……”
不待大汉继续说下去,葛天鸣就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大汉无奈,当即就要退下。
“葛叔叔,既然大伙儿都累了,不妨在此地休整一番,待天明也好继续赶路。”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声音如天籁,悦耳动听。
周围的护卫听到这个声音,顿时一个个挺直了腰杆,个顶个的英武,同时脸上露出享受之色,好像就只是听着这声音,都能让自己解乏。
葛天鸣闻言回头,对着队伍中央的一辆马车一笑,点头道:“既然小姐吩咐,自当如此行事。”
说罢,葛天鸣敛去笑容,恢复肃穆之色,手中长鞭斜指一处高地,大声命令道:“传令下去,队伍于此安营,锁定路口。一队扎篷,二队生火煮饭,三队散开警惕周边动静,四队保护好小姐!”
“开工!”
一声令下,长蛇形的队伍立马有条不紊地分成四队,而后各自忙碌了起来。
月黑风高,树下篝火如灯下美人跳动,木枝受烈火焚烧的爆鸣声不时响起,噼啪有声。不一会儿,一股股浓郁的饭香飘起,随着微风流动向远方。
篝火下,葛天鸣和几个随从聚在一块,面前架着一口大锅,手中树枝在下方不时撩动,控制着火候。
“葛大哥,这次天泉山庄委托我们押送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啊,需要如此慎重?”之前的那名大汉询问,而今在私底下,他对葛天鸣的称呼也变了。
“二弟!”葛天鸣面色一变,“你这种脾性什么时候能改,再这样早晚会吃大亏!我们这一行,只需要收了报酬,遵循雇主的要求就行了,至于押送的什么东西,这不是我们该知道的!”
面对葛天鸣的训斥,大汉忍不住摸摸头,有些委屈,他只不过是随口问一下,就被骂得狗血淋头的。
“大哥,二哥就这样子,你又不是不了解,就别骂他了。”在大汉郁闷的时候,一个身体瘦小的青年笑劝道:“对了,前几日大嫂传信说有喜了,大哥此次回去可要好好庆祝一番呢。”
“哎,还是你懂事。”葛天鸣一声长叹,让大汉使劲翻白眼。
葛天鸣看在眼里,心里一笑,旋即想到在家等待的妻子,心头一暖,“是啊,我在外奔波打拼这么多年,也要有孩子了,也快身为人父了。”
“此番事了,我就卸下这重担,好好地陪伴她们娘俩,呵呵,这么多年,我也该养养老咯。”葛天鸣自嘲一笑,眼神中却满是幸福之色,充斥着对刀光剑影生活的厌倦和对未来平静安宁生活的期待。
青年吃了一惊,不禁抬起微垂的头颅,看向葛天鸣。
这一抬头,可以清晰地看到青年原本英俊的脸庞竟有一条深深的刀疤,从额头上起,斜划向下,在右脸颊太阳穴处停止,虽不长,但却触目惊心。
“不错,这次的报酬足以让我们安度余生了。”面对青年的目光,葛天鸣和蔼一笑。
青年也笑了,只不过眼底闪过几分黯淡之色,神情透着一股忧伤,挺直的身躯好像都佝偻了下去。
“三弟……”葛天鸣用手拍了拍他的肩头,叹了口气。
青年摆手,示意没事,而后又垂下头,眼睛盯着那跳跃的篝火,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
“谁?!”
突然,青年猛地站起,眼神无比锐利,如同苍鹰盯住了猎物,一动不动,紧紧锁定了目标。
接着,葛天鸣也察觉到了什么,霍然站起,同时一声清啸:“全员戒备!”
随着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活,按照以前的老规矩摆起了阵势,运起灵力严阵以待。
在这一刻,时间仿佛都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前方的黑暗处,无数的兵器指向了前方,数不清的秘法在酝酿着,随时都会暴起一击!
沙沙……
脚步踩踏在落叶上的声音响起,牵动着每一个人的心弦。
终于,在众人的视线中,一道白色的身影逐渐显现出来。
却是一名佩剑少年。
众人运目望去,皆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有一个人。
然而,葛天鸣和葛天骄的反应却不是如此。相反,在苏恒现身的那一刻,两人的戒备心已然攀升到了极点,两眼一眨不眨。
此时此刻,他们就像是两只受到惊吓的猫,全身神经都紧绷了起来。因为,他们竟然丝毫察觉不出来人的修为!
这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苏恒只是个普通人,要么其修为远远超过了他们。而一个少年敢在夜晚如此闲庭信步地出行,大概率不是第一种可能。
想他们金丹初期的实力,竟然看不穿对方,那来人又是什么境界?
“来人止步!”看到苏恒继续上前,大汉嗷唠了一嗓子,声如洪钟。
葛天鸣和葛天骄面色一变,简直想揍这个傻大个一顿,怎么什么人都敢乱吼!若是惹恼了对方该如何收场?!
不过回想一下,他们倒也默认了,因为终归得有人开口,这是他们的职责。
护镖的职责。
护镖,本就不能让闲杂人等靠近,大汉此举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就算敌手再强,起码也要负一份责任,否则名声败坏不说,还很有可能会遭受雇主的追杀。
当下,葛天鸣和葛天骄也唯有上前。
“呃……那个……”苏恒看到这阵仗,顿时有些不知所以,我好像还没招谁惹谁吧,怎么都这么拿刀持枪地指着我?
苏恒虽未经世故,不知道这些人是在干什么,但心思活跃,脑筋稍微一转,就有了对策,“诸位,在下并无恶意,只是在此处转了许久,迷了路。方才瞧见此处灯火通明,知是有人,便前来一看,看能否找到出去的路。若是不慎打扰了诸位,切勿见怪。”
“呦,这小子怎么文绉绉的?”大汉听得一头雾水,想了半天才理顺了意思,摸了摸光头,咧开大嘴嘿嘿一笑。
苏恒:“……”
“闭嘴!”葛天鸣狠狠瞪了葛天柱一眼,随即对苏恒抱拳道:“吾弟失礼,小友莫怪。”
“无妨,尊下客气了。”苏恒还礼,心中一阵思量。
这时,原先的清脆声音再次响起:“这位公子既然迷了路,不如暂时留在我们这里,等天明后一起出发,前往百花城如何?”
众人闻言一呆。
葛天鸣和葛天骄奇怪的是小姐此番是怎么了,难道看不出这人的危险么?我们正想着怎么请走这尊瘟神,你咋直接就想把人留下来了?
看看苏恒,又看看轿子,两兄弟心里不由得开始胡思乱想。
苏恒也是一愣,随即感叹自个儿人品真好,刚刚还想着怎么开口才能让人家同意自己留下来,毕竟太过唐突了,没想到瞌睡了来枕头,还没开口,就有人主动邀请了。
正自洋洋自得,神识忽然一动,感应到一股莫名的力量无声无息地围拢而来。
不是灵力,不是神识,倒更像是一种探测秘法。
苏恒暗暗运起无影遁,将自身气息很好地收敛起来,一路感应,目光最终落在营地中央的那辆马车上。
“如此,那便打扰了。”苏恒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