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崔晏自上次之后就勤学苦练的缘故,莫问屡刺不中,调转了剑头直冲着江晚晴面门罩来。
围在外部的士兵倒是反应得极快,不过一瞬让出一个硕大的圈来,仿若江晚晴是个什么怪物一般。
莫问招式变得诡异,崔晏只来得及以掌化爪抓住他的手臂,但剑势已出,锐不可当,眼看着那把剑就要刺入江晚晴的眉心,却是一根银丝缠在了非攻剑上,叫莫问动弹不得。
檀越拉扯手中银丝,吃力道:“怎么百门弟子一向自诩拯救苍生,如今打不过崔晏,就要拿女人来开刀。”
他面上风轻云淡,江晚晴隔得远瞧得清楚,银丝之下,檀越的手掌已被勒出红色,当下扬起马鞭,将非攻剑打到另外一头。
檀越这话一出,其余围观的士兵也交头接耳。
莫问黝黑的脸难得一红。
莫问哼了一声,“黄口小儿懂什么?待老夫先杀了崔晏,再杀了你与这逆徒,然后叫神女应誓!”
好家伙,这话翻译过来就是今天你们都得死。
江晚晴瞥了眼系统,她怎么觉得身披正道外衣的莫问比反派还反派。
实际上系统也是这么想的,可惜他不能说。
日头渐移,莫问挽了个剑花,一下挣断了檀越手中银丝。
没有多余的言语,剑锋所向,他们四个还好些,尚等避让,而作为背景板的大军就没有那么好受了。
离得近的,血肉纷飞。
离得远的,也被剑气所伤。
好好一个春日,绿草如茵的时日,却被血雾所染,堪称人间炼狱。
江晚晴趁着人群纷乱的时候寻了块巨石躲在其后,场上只有崔晏尚能应付莫问的攻势。
可时间久了,独木难支,崔晏应对的便有些吃力了。
莫问眼中一暗,直刺崔晏心口。
剑光大盛中,有人扑了过来,又是一团血雾,迎风喷薄在莫问脸上。
一击不中,莫问还有再刺,却觉得身子莫名发痒。
江晚晴瘫倒在地上,一股又一股的血从她口中涌出,间杂一堆血块。
莫问千万般不对,倒也提醒她了。
是她立誓说崔晏是个好人,是她一开始自作主张要攻略崔晏,一切都是她……
日头越来越盛,强烈的日光中,江晚晴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还有意识的时候她想,既然是因为她崔晏没有得到好的结局,那么就以她的身死换崔晏再一次活下去的机会吧。
纵使这机会,只剩下一年。
少女沾满血污的手盖住少年的脸颊之上,像是话本里黑莲花的白月光一般,江晚晴念出了属于她自己的台词。
“不要用毒药,好好活下去……”又是一股血气堵在胸口,她声音有些发哑,“檀越、文洋都不是什么好人,离他们远一点。”
远处的檀越和文洋抽了抽嘴角。
生命的最后一刻,江晚晴伸出食指顶了顶崔晏的嘴角,“笑一笑好不好?”
没等崔晏反应过来,那只手永远的垂落下去,少年怀中的少女合上了双眼。
“崔晏,你喜欢我好不好?”
“崔晏,你也有自己的人生啊。”
“崔晏!”
没有人看清崔晏是如何出手的,等众人反应过来时,莫问已经被崔晏一掌钉在了树上,揭都揭不来了。
崔晏抱起江晚晴,迎着太阳走了下去。
一日一夜后,他亲手挖了一个土坑,将江晚晴埋在里面。
满是鲜血与泥土的手在木板处发呆许久,才写下江氏女三个字。
不久,大齐传来军报,叛贼崔晏攻下青州城,并下令屠城。传闻江相的独女也身陨在这场战役之中。
此事一出,原本曾在朝堂上拥立过崔晏的人心下一颤。
这位可比先帝厉害多了。
陆应淮对朝臣稍作安抚,表明王将军已在丰阳城做好了应对的手段,才叫众臣安心下来。
散了朝会,有好事的臣属聚在一起,虽说先帝贺兰澈未立下遗诏,可谁心里不跟明镜一般,只等陆应淮改朝换代继位。
只是这位白衣公子多次压下此事,甚至也不留宿宫中,日日驱车赶马仍旧回绝境峰住。
宋简混迹人群,听了也只是笑笑,“常言道‘结庐在人境,心远地自偏。’我们这位承央公子看来是反过来,不过也无伤大雅不是?”
那些官员才要反驳,抬眼见说话的人是宋简,纷纷跟见了猫的老鼠一般四散逃窜。
绝境峰内,不知何时满屋挂满了红衣女子的画像,或坐或卧,或笑或嗔,有的仅是寥寥数笔就勾勒出了神韵,足叫盛京中苦修画道的士子咋舌。
风伯将吃食和药放在桌上便自行退去,等到再无人声之后,陆应淮才一点一点贴到画上去。
上好的画纸,触及肌理细腻,仿若真如人皮一般。
陆应淮闭着眼,许久他道:“我后悔了。”
可惜,无人应他,画中少女依旧巧笑嫣然,火红的衣被他洁白的袍盖住,更添几分俏丽。
日头渐落,崔晏的士兵在城中收拾着残局与战利品。
无数的珠宝被掠夺,每条小巷细细听去都有女子的哭喊声。
崔晏冷着脸,好像一切与他无关站在街头。
守城的女将被俘,朝着他怒骂了几句。
这人长得有些眼熟,崔晏想。
王沅沅被两名五大三粗的士兵绑成个粽子,幸好她的嘴没有被堵住,她用她能想到最恶毒的话去诅咒崔晏。
“起兵谋乱!像你这样的人必遭天诛!”王沅沅说。
崔晏突然想到为什么觉得她眼熟了,他曾见过王沅沅与江晚晴、陆应淮站在一起,又觉得王沅沅这语气和那个莫问没什么区别,叫住了押她远去的士兵。
两名士兵一愣,数日打下来,如王沅沅这般唾骂崔晏的不在少数,崔晏这是终于怒了吗?
崔晏一手抬起王沅沅的下巴,两人额头对额头,呼吸相撞。
“想必阁下一定很爱这座城池咯?”崔晏笑着,黑色的外袍衬着他如玉面容,俊美的像是无间修罗。
王沅沅张口欲咬崔晏的手,却被他躲过。
一口血沫喷在崔晏脸上。
“是又如何?”猎猎风响,王沅沅已经猜到自己绝不会好过了,索性挺直了身子。
“好,真是好傲骨。”崔晏击掌,下一刻他的声音一下子冷了下去,“带下去,削面、剁足,砌入城墙之中,叫这位将军好好的守护这天下、这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