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楼幽幽,庭院深处苋为水负手而立,他面色平静的隔着一处假山,面朝碉楼方向,对里面传出来的,依稀能辨的阵阵惨叫充耳未闻。
他转身走向低矮的侧房,与叶成坤决议要事以后,他需要亲点兵马以作战前准备。
这个笑面虎表面上奉吴启华为座上宾,实则敛财揽权,对残兵败将的余部更是另眼相待。
侧房潮湿,一排排低矮的排列,因年久失修里面不时有饿臭传出。
这里面被安置的是,岩塘望门之后朱家殚精竭虑要找的吴启华残余势力。
吴启华为了金币,在朱家蛰伏多年,培养势力也并非一朝一夕,贡为水起初想将这些帮众归于自己麾下,后来他发现很难。
房门推开,数十人挤在一间房子里,烟味弥漫。
潮湿的湿臭跟汉子们身上的味道结合在一起,实难让人呼吸。
房间众汉见此人前来,全都直起身子不再喧闹,脸上不惊不喜。
“你们休息,休息。”
贡为水强忍鼻息,一顿敷衍的笑脸打招呼,随即关上房门。
不等苋为水走远,里面再次传出一阵嘈杂,贡为水有意无意的拿出手帕放在鼻子前面,猛力嗅了一下,略显难受的表情这才稍作舒缓。
他推开第二个房门,只见屋内几名男子正在猥琐吸食毒品,表情萎靡,神色甚为萧条。
贡为水正要关门,突然在三五人群中,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正待他进门细瞧,一名大汉快步跑来道:“贡老大,任天龙来了。”
听来人禀报,贡为水诧异道:“你说,谁来了?”
“任传奇,任天龙!”
来人说的口干舌燥,想来是从外门跑到这庭院深处,跑急了。
听到这个名号,屋里一名精神憔悴的青年突然瞳孔放大,他整个人突然精神起来。
“去请虚子吧。”
“苋老大,我这就去。”
贡为水表情肃穆起来,他刚才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中东传奇任天龙居然会来这里!
思量之余,苋为水托着厚重的身子急步向前。
屋内蓬头散发的青年沉吟片刻,突然一个机灵夺门而出,而刚才与他坐卧一起的瘦子青年,此时却投来怪异的目光。
这瘦子不是别人,正是当日朱垣凤下令赐死的,吸食毒品破坏望族门规,后被吴启华救下并秘密带在身边的青年。
想来此时,此人已是隐疾加身,是个废人了。
时值秋风,温润平和,蓬头散发的青年弯着腰,快步穿过庭院,从古楼后门大步迈出。
“这么急,这是去哪儿啊?”
没走多远,青年身后一个声音传来。
闻言,青年径直愣了一下,随即乖巧的转身朝着叶成坤走了过去。
此时的叶成坤,正饶有兴致的靠在停向马路边的汽车旁,身侧魏忠和闲情自若,周身跟着一大堆人马。
“坤哥。”
陈雁飞缓缓抬头,满面污垢的他全然没有平日那般容光焕发。
叶成坤长剑悬于腰间,只身一人缓步靠近陈雁飞。
或出于畏惧,陈雁飞孱弱的往后退了一步。
“坤哥,龙哥……哦不,任天龙来了。”
陈雁飞不敢去看叶成坤的眼睛,当日他跑去冀州裕安堂找奎四买毒品时,正好遇见一位故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叶成坤。
叶成坤面色平静,似乎早就知道一样,他一把薅住陈雁飞的头发附耳说道:“怎么,怕了?”
“不怕,有坤哥在不怕。”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这枚棋子该动了。”
“坤哥,我明白,明白,可是那两个人跑了一个,我担心……”
“你做好你该做的,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
楼邸前门,影子倚靠车身,知白只身挺进大门,两名汉子挺身拦下。
“干嘛的,死走。”
“想想你们这辈子最开心的事,一会别做个丧鬼。”
两名大汉见知白赤手空拳,出口狂言,随即二人相视一笑,腰间的钢管被赫然显露出来。
见此,身后影子视若无睹的扭过头去,由此足见她对知白身手的笃定。
站在石阶上的知白,平静的扫视过二人,不待其挥动钢管,他率先大步流星,双手瞬间爆发一股蛮力,虎口像是钳子一样,硬生生掐住二人脖子,致使他俩动弹不得,二人手中的钢管也是瞬间落地。
落差!
这两名守将跟知白完全不是一个层次。
二人惶恐,面目狰狞,眨眼之间就要气绝身亡。
堪在此时,门内突然闯出一个声音:“住手!”
轿车里面此时也淡淡的喊了一句:“知白”。
闻言,知白侧头看向车身,适才缓缓松手,只不过这时的二人却如软泥一般瘫倒在地。
“你……”
贡为水负手而立,两名手下瞬间惨死他一脸怒意,身后中年大汉袖中藏刀霎时就要冲砍过去,被贡为水拦了下来。
“放心,死不了,只是晕过去而已。”
知白风轻云淡的说道。
不愧是中东首屈一指的笑面虎,他的怒意在看向不远处停靠在马路的车身时,霎时以温面示人。
贡为水带人跨过两名晕倒的守卫身体,径直向车身走来,在此之间还不忘朝知白跟影子点头示意问好。
“龙哥,您大驾光临我万雄帮,我老贡有失远迎龙哥莫怪啊!”
苋为水笑脸相迎,他话落良久,黑色轿车的后座车窗这才缓缓落下。
车窗摇下来,叶成坤一脸沉静,静侯在车外的魏忠和与一名中年点头哈腰道:“坤哥”。
距离三转盘不远,一条岔路口的夹道上,几辆黑色轿车已然急速汇聚。
悍马车上,叶成坤表情淡漠,魏忠和率先说话:“坤哥,我亲眼看着陈雁飞朝着岩塘方向去了”。
闻言,叶成坤这才看向魏忠和,接着中年男人禀报:“坤哥,欧阳家族的老爷子亲临陈公馆。”
男人一说完,叶成坤咧嘴一笑,见此,魏忠和二人相视一眼,滔天的计谋了然于胸。
“走吧,我们该去做我们的事了。”
叶成坤说着,忙不迭的嘱咐一句:“知会玉玲珑了没有?”
“坤哥放心,玉玲珑跟铁霸王都会在场。”
听到魏忠和说完,叶成坤嘴角上扬,车窗缓缓上升。
待防弹玻璃窗彻底关闭,魏忠和跟身旁男人连忙转身,在两方人马簇拥下进入车身。
叶成坤的车刚开拔,两波人马迅速贴了上去。
车窗缓缓放下,任天龙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开口道:“苋老大,幸会。”
“龙哥,唉哟,得见本尊是我老贡的福份啊,中东传奇确实英俊不凡啊。”
苋为水左右逢源的本事可谓炉火纯青,手下人刚刚差点被杀,只是转瞬之间就能对任天龙谈笑风生,此人城府可见一斑。
见所有的笑意堆积在贡为水的脸上,任天龙摊摊手,这时影子上前将车门打开,贡为主则主动用手挡在手顶,温和的对影子道:“我来。”
任天龙下车,知白退回来,与影子成夹击之势守在任天龙左右。
“来,龙哥,请。”
贡为水很机敏,他没有喊任天龙为“任先生”,而是直接喊“龙哥”,这是他想拉近与任天龙的关系。
中东传奇人物任天龙突然到访,一定是听到什么风声,做为两面三刀中东出了名的墙头草,他贡为主怎么着也得见机行事不是?
任天龙并进古楼,气派的门第与粗犷的砥柱令他内心生疑。
这绝不是普通古木所制,再并进长廊,那宛如银蛇般雕铸的铜锣,定是古代名匠精心雕修所至,否则难成此等光泽。
铜锣摆在长廊右侧,对应着远方的瀚海流域,标志着宏大的志愿。
古代有许多世家,他们常以铜锣鸣击山川江河,就此寓意,寄托后世连绵安宁,富足常乐。
挺进内院花红柳绿攀枝高节,好一副绿意盎然的胜景。
任天龙三人被贡为水恭敬的迎进大厅,场面瞬间令众人神情紧绷起来,因为厅内聚集着乌泱泱一片大汉。
众汉裸露着膀子,全都聚集在一起掰手腕,连贡为水带人进来都不知道。
“这边请,龙哥,贡某已备好茶水,请龙哥移步内堂小叙。”
闻言,知白与影子都朝任天龙摇摇头,示意此地危险。
“龙哥,你该不会听人谗言,说我贡为水拉帮结伙坑你龙哥吧”,贡为水说着就将手搭在任天龙肩膀上,往前带着走:“龙哥,整个中东都知道我贡为水胆小,我是谁也不敢得罪的主,莫说跟叶家沆瀣一气,这叶成坤至今在哪我都不知道,龙哥倒是您,中东一跺脚就震三阵的人物,如果在我万雄帮出了事,那我贡为水还活不活了我。”
苋为水可谓老滑头,为了打消任天龙的顾虑,什么话都说的很满很漂亮。
贡为水带着任天龙正准备进入内堂,知白跟影子被门口两名大汉拦住。
“干什么!”
知白恼怒。
任天龙看向贡为水,后者一脸无辜道:“后面就是我祖辈的祠堂,龙哥体谅下”。
任天龙朝知白轻轻点了一下头。
任天龙前脚迈进,影子被拦当即拔刀,这一动静惊起了大厅所有人。
贡为水一脸赔笑,继而朝手下使了眼色,影子方才进入。
“你们玩,没事没事。”
贡为水冲大厅里的人笑着说道。
进去前,知白朝影子使了眼色。
影子沉声道:“放心”。
知白很奇怪,以他对任天龙的了解,面对这样的险地他不可能做到如此沉静,即使龙哥功高盖主。
到底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