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0 章 长情(1 / 1)

上一次在这里听到相同的话,已经太久远了,大概要追溯到十多年前。

从回忆里脱身的郁月城,透过厚重的光阴去面对方渡燃,漫长的等待在此刻显得如同白驹过隙,只有他亲身经历,才明白一分一秒的珍贵。

因此不急不躁,不在意要给出更多的时间。

所以面对突如其来的亲密表示,郁月城只觉得,他有心事。

两个人对望,方渡燃的眼睛是剔透的琥珀色,每当阳光撒上去时,有熠熠生辉的流金。

一旦离开了光亮,隐在阴影里的时候,郁月城常常看不清里面浓郁的情绪。

现在也是。

少年身上有着类似性感的慵懒和张扬,他说的吻不带情.欲,清清白白,好像只是为了跟他更近一点,一个亲近的示好。

他们之间,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这样的悄悄话和亲近。也就是今天,从回程的车上下来,到现在,方渡燃才向他敞开怀抱,愿意跟他贴在一块。

往前一阵,他连补课也没有来过宿舍。

大概是什么契机才让他们再次贴近。

无味无烟的炭火烧起来只能看个漂亮,取暖,装点气氛,红彤彤的碳块聚起火焰时而随风晃动,火舌舔.舐装满奶茶的铜盆。

家人们在这里闲话家常,每个人都姿态放松,彼此之间没有隔阂。

郁月城想,方渡燃虽然从未提起,但他是不是也有在想家。

“在你想的时候,我就会想。”他在方渡燃的注视下回答。

话音落地,相比起多年前向小男孩稚气的“娶你”,给出来“你愿意就好”的答案好像没有任何改变,他还是愿意的。

愿意在方渡燃像吻他的任何时候给出安抚。

只是他们都长大了而已。

“那真巧。”方渡燃看着他唇角扬起。

奶茶煮好了,张工给他们盛出来摆在桌上,香浓的奶味和醇厚的茶香交织四溢。

花园里一时之间,空气都变得甜腻起来。

郁闻礼和安靖已经纷纷面朝火堆闲谈,安靖离得远些,郁闻礼的座位离他们近,方渡燃正对他的后背。

大概是听到了几句,郁闻礼转过头看了方渡燃一眼,又看看郁月城,方渡燃端起一杯经过调味的奶茶起身给安靖阿姨递过去,又托起杯盏给郁闻礼也送上。

“小燃今晚想睡自己的房间还是跟月城一起睡?”安靖接过来先是揭开茶盖,将香味散出来。

方渡燃的思绪刚停在“自己的房间”上还没转过弯,安靖就意识到不对,找补道:“上次月城回来盖的被子薄了,我好让人给你收拾一床厚点的。”

“我都可以。”

方渡燃就当没听出来:“我跟郁月城一起睡吧。”

“好。”郁月城比安靖先一步应声。

他们都很自然,他留宿有自己的房间和跟郁月城睡在一起像是理所应当。

方渡燃认为他也应该履行好他们眼里的“理所应当”,尽管心里明白,这都是因为他无端多出来的出身。

说是一回事,做起来就是另外一回事。

方渡燃可以在c区的房子里跟郁月城无所顾忌地睡在一张床上,到了郁家的老宅,他洗完澡站在房间门口,光是推门进去的姿势都想了好几种。

是要直接进去躺上床?

还是规矩点,推开门然后打个招呼,再聊几句扯淡的,然后关上灯摸黑上床,这样谁也看不见谁更好?

毕竟刚才身心投入,不经思考就当着对方的家人冒出奇怪想法,还胆大包天地传递出来我要在你妈妈的眼皮子底下亲你这种话。

从那阵温馨和睦的家庭气氛里散场,方渡燃才发现自己是有点流氓过头了。得做点什么挽回一下,显得他像个正经人。他可是来做客的。

“怎么不进去?”郁闻礼看他站在门口好一会儿也没动静,从楼梯口走过来问。

“我有点不习惯。”方渡燃随口遮掩过去。

这里陌生又熟悉,唯一没有的就是不习惯。也不知道小时候来过多少次,可能都成身体记忆了。

“这不刚好吗,跟月城一个屋,你们都认识,说说话就好了。”郁闻礼说。

方渡燃单独面对他,就能想到两人之间的合作,视线落在自己正欲开门的手上也不自在。这看似像个人的皮肤底下,藏着古老神秘,不不属于人类的动物基因。

了解到身体的真相和能够完全自然地接受这个现实,他觉得他还需要一点时间。

方渡燃压低声线,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抬眼问:“我还有多少时间?”

郁闻礼面上神情微变,带着他朝走廊尽头走过去,也顾及到隐私小声说:“我的建议是身体大于学业,你最好可以立刻进行隔离观察,之前也说过,你还有很多的检查需要做。但这需要配合你的实际生活情况,你应该是最清楚什么时候能进行的。”

“我得请假。我不能旷课。”方渡燃说。

他现在还不能跟方正海撕破脸,任何时候打草惊蛇都不是好作法。

“现在看你的状态很稳定,所以我暂时没提出来。你明白最危险的是易感期,时间上最大的限度,在你的下一次易感期之前。”郁闻礼说:“我明天一早也要回清原市,你的样本已经在抓紧时间破解了,我得去一趟和元老们开会。”

方渡燃手里抱着洗澡时换下来的衣服,他从里面摸索一小会儿,拉开外套里面的内袋,拿出来经他目测过两支颜色已经不正常的r-19x。

当着郁闻礼的面,将其中一支给出去:“这是我这个月的注射针剂,标准的注射时间在易感期往前推七天。你带走吧。”

郁闻礼大为震撼,这东西对研究所来说意义重大,来不及用什么东西把它保护起来,只能连同方渡燃的一件t恤一起拿走,包起来妥善拿好。

方渡燃提醒道:“每次的药不会是完全一样的,这次的我还没有用过。”

他指指自己:“我不能保证跟它一模一样,肯定有变化。”

“已经很好了!这很关键!”

郁闻礼没料到他会把这东西交出来,这意味着方渡燃彻底和他站在一起,肯把自己的性命交付。愿意给出信任,全力配合。

看向他收起来的另外一支,郁闻礼带着沉沉地关切嘱咐:“你现在身份已经变了,你要尽量保护好自己。有任何情况,不要灰心,不要怕,立刻联系我。明天开完会,我会把研究团队都带来a市,随时等你消息。”

方渡燃点点头:“嗯。”

他犹豫过要不要把这个东西给郁闻礼,无关于信任,既然要合作,他必须选择信任,但是他也会不安。

他说不出自己在怕什么,但一定是怕的。

他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郁闻礼那边不行的话,身体至少还能再坚持过去两个易感期,方正海那里,他不会继续下去。

两个易感期,只能多两个月也好。还能跟郁月城耗两个月。

可今晚短暂的安宁让他动摇了。

所剩不多的时间也推了他一把,他不想在这条暗无天日的路上越走越远。

对于研究领域来说,他是行外人,可身为实验品的经历告诉他,身体的数值是会根据注射的药品发生变化的。他不知道方正海究竟做了什么,但药品在他身上的效果总是很显著。

一旦变化发生,覆盖成功,之前的状态和数据就只能成为记录而已。

那他就让自己停留在这个时间段,不去破坏它,不给郁闻礼添麻烦。

也一并把那个为期两个月的后路斩断。

盘算一下,上个月的易感期就没来,自从剂量改变后全都乱了,这个月易感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

他明天下午要尽快在学校请好假出来,想一个能把方正海糊弄过去理由也挺费神。

方渡燃从走廊走回郁月城的房门口,短短二十多米的路程,这些问题跟着很快平息下去。

他分得清楚,不会让自己乱七八糟的情绪打扰到郁月城。

不过那阵紧张纠结的劲儿没了,坦然多了,直接推开门就走进去。

卧室里和外面的装修一样,有传统的厚重的木质家具,但多了些结合现代元素的小装饰品和摆件,色调上很和谐,并不杂乱。

同样有铺满整个地板的长绒地毯,看来郁月城真的很喜欢这样的脚感和视觉效果。

一眼就在没展开的屏风后面看到了露出来一半的大白猫。

郁月城穿着墨色的丝绸睡衣,反衬出皮肤白得晃眼,手腕垂在地毯上,是比奶白的长绒看起来还要通透的冷白色。

头发柔顺垂下来,正坐在地毯的软垫上看录像带。

重新打量一遍,离他不远的位置有大床,在往里是屏风隔出来大白猫正在玩耍的宽敞休息区,方渡燃猜测窗帘外还有一个大露台。

“要睡觉吗?”郁月城问他。

方渡燃摇摇头,关好门走过去,墙面的幕布上,郁月城看的是一部关于动物的录像带。

定睛看了会儿,里面刚好放出来他印象深刻的蝴蝶。

是郁月城送给他的那种通体都是湛蓝色的蝴蝶标本,连触角和腿都是蓝色的。看到真正的翩翩起舞的长相实在特别的蝴蝶,方渡燃认真观察才确定这是真实存在的,不是梦幻场面,或者什么合成技术。

“好漂亮。”方渡燃忍不住赞叹一句。

太漂亮了。漂亮的不真实。

尤其是成群飞舞的时候,跟游戏建模做出来的宣传片一样。

还像是他梦中见过的场面成真。

“是,我也觉得很漂亮。”

郁月城说:“亲眼所见,会更美。”

方渡燃在大白猫的身边坐下,看看满屏的蝴蝶,再看看郁月城,就感觉画里画外格外和谐。

郁月城真像一只会因为盯着蝴蝶飞舞而发呆的猫。

“这是什么时候的纪录片?”方渡燃问。

“小时候的。”郁月城说。

说完方渡燃就听到了录像带里的英文配音,微微愣住。

然后再仔细辨别才确定,这个稍显稚气,发音带点英伦卷舌味道,又不像是影片里的真正的外国腔调,是带着自己独特的口吻,听起来非常悦耳,让人舒服的声音——是郁月城的。

他忽然就想起来,郁月城曾经指着那些标本对他讲解。

他记得这个蝴蝶的起源地,那隔着很远的陆地,郁月城甚至为了养这群所谓好朋友喜欢的蝴蝶,小小年纪就亲手在a市打造出一个模拟热带雨林的大型生态系统,一草一木都是他精心设计的。

光是听到也许只觉得厉害,现在见到,他才为之惊讶。

那录像带里这个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寻常能看到的景观的地方,应该就是他自己的生态系统了。

这看起来,一点也像是人工的,推测面积也超过一般的花园大小了,至少要比郁家的前院加上后院都要大。

他看到的这一会儿,镜头走过很多地方,每一处都没有回头过,没出现过一样的场景。

“你拍的。”方渡燃可以确定。

他难以估计这花了多少的心思和精力,不止是金钱洒出去就可以做到的。画面里的介绍者——小郁月城,对一草一木都是那么的熟悉。

“嗯。”郁月城说:“要入冬了,气温不够,说带你看活的,只能等放寒假我们出国去看,或者明年的夏天我再做一个。”

“再做一个生态系统?”方渡燃诧异。

“嗯,这次做个大点的。”郁月城说。

方渡燃光看录像带里的场面,完全想不到这是一个纯人工打造的热带雨林,他想说已经很大了。

他陪着郁月城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很奇怪的感觉,特别地陌生,可是另一头却系在自己身上,转过头看郁月城的脸,对方好像看得很认真。

“你经常看这个吗?”方渡燃也盯着录像带问。

“有时候睡不着,会看看。”

郁月城伸出手指指向期中一只被焦点对准的蝴蝶:“找到一只,追着它看,很催眠。”

方渡燃轻“啧”:“用自己拍的录像带催眠。”

“拍得不好吗?”郁月城诚恳发问。

自己当时的技术虽然是很青涩,但比起普通的纪录片,他还是有清晰的定位,绝对好得多。

这个录像带曾经还被当地的动物保护协会购买下版权,用来对学生进行科普放映,之后也有国际上的儿童教育基金会联系他,将他的养殖笔记和纪录片一同购买,放进青少年的自然科目读物里。

他也为此高兴过,他和方渡燃一起养大的蝴蝶,以传播教育的名义被很多人看到,署名时他总是要把方渡燃的名字放上去。

因为国际上要求严格,联络不到方渡燃的本人,版权受限,他也会把名字放在自己的摄影师那一栏,总要给他和自己出现在一个地方的机会。

“好。”

方渡燃手臂往他脖子上一搭,打消他面上疑惑,肯定道:“学神小时候就能拍出来这么牛逼的片子,怎么会不好。”

“这个,这个······”

录像带里同样传出来一句突兀的小孩儿声音,跟方渡燃的话叠在一起。

他也听到了,屏幕上却什么人影也没有,还是那些花花草草和如梦如幻的蝴蝶,伴随着郁月城特别的英文发音。

方渡燃心里一沉,他没猜错的话,那句话应该是郁月城那个小竹马、“好朋友”。

更深的念头窜出来,拍这些的时候,跟自己截然不同的那个乖巧惹人喜爱的小孩儿,应该都陪伴在郁月城的身边······

那郁月城的心里,看这支录像带,现在想的应该是那个陪他一起长大的人吧。

这种感觉很割裂。

假如方渡燃和那个小竹马之间还有哪怕一丝的关系,他身上还留着有点痕迹,他都不会如此的五味杂陈。

一个人失忆了,还失去了一切,连血液和性别都变了,他永远也成为不了录像里那个无忧无虑陪郁月城长大的小男孩。

郁月城想的不是他。

如今,大白猫就守在他身边,跟以前一样。

大白猫一点错都没有,他长情得哪怕是块石头,也该动容了。

可是这份长情到了方渡燃这里,却让他心里有点堵。

他好像还是不够潇洒。

他比不上什么人,也不想去比,但他想要做自己,再不堪的面目,不体面的背景,也是他自己。不是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的过去。

“别怕。”郁月城适时解释道:“这是没剪过的原片,所以有些杂音。”

方渡燃对着仍旧忽闪着翅膀的漂亮蝴蝶,稍微迟钝地笑了下:“这有什么。”

郁月城换言道:“······张工刚才说,石榴再不摘,就要剪枝了。”

方渡燃一口应下:“行啊,明天我爬上去摘,用不着梯子。”

过了会儿,郁月城又问:“期末考试要给你准备一下吗?”

“我先自己看看书吧,不会来再来找你。”方渡燃看着录像带,有一搭没一搭跟他闲散地聊几句。

他没有困意,他想郁月城大概也没有。

他们似乎没有变化,经过他自我不和解回避开的那一阵,又再次坐在了一起。

他还是会在短暂的安宁里想要跟大白猫窝在一块,会在心里发酸的也还是摸摸大白猫蓬松的长毛。

手指碰碰郁月城的手指,很快就能有回应,身边的少年反转掌心和他十指相扣。

眼前的投屏很大,占据了一整面墙,方渡燃被郁月城儿时的回忆迎面倾覆,泛起的那点酸被他用来渐渐扣紧大白猫的手背。

“郁月城,你想不想摸一摸我的腺体?”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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