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中的基础硬件设施比不上郁月城以前国内顶尖的贵族学校,但比起普通的中学要高上好几个档次。
篮球场保养得很好,像新的一样,周围的观众席上可以容纳全校的师生,每个人都有自己单独的座位和空间,周围配备临时医疗所、更衣室、音响室、休息室、各个参赛班级都隔出来的独立物资储备室……茶水间里供应上各种用来分发的饮料。
七班从来没参与过这样大型的集体活动,队员们进来第一次看到印上自己名字的球服、带应援色的班旗和堆满屋顶的气球,热闹了好一阵,气球拽下来压得爆了一个又一个。
私下因为方渡燃的存在,七班从高一开始就在学校里被众人忌惮,在学校正经的争抢荣誉方面,却一贯集体销声匿迹,方渡燃不主动,也没有人去牵这个头。
加之从进入学校开始,成绩吊车尾、刺头最猛的七班就不被看好,任何活动的裁判和老师们多少都带点有色眼镜。
方渡燃也不屑去在这些地方去和其他班级争个高低,同样没想过在自己的履历上添好看的一笔,秉着能有多烂有多烂的前提,他只想安安稳稳地能把学校的生活过下去。
如今,这一切都在他决定走出去的那一刻有了变化。
并不是为了别的谁,放手一搏的勇气因郁月城的存在而诞生,落点在他自己身上。他的时间很少,能跟郁月城在一块的时间,留在学校里的时间,每一步都想要尽量参与。
就像他刚进青训十二中,每天从花园绕路上课,去认真地做每一次的呼吸,去观察花园里知名的不知名的花花草草,日复一日记下来。
遇到盛夏池塘里颤动翅膀的蜻蜓,也用笔画下来。
“你不上场?”
路至安换好球服走出来,看见方渡燃正坐在球场旁边的长椅上。
“等会儿上。”方渡燃低头在手机上跟律师交涉林晟的案件。
林晟这个月底就能出院,前期的准备工作要足够充分,每一步都必须反复衡量。
原本可以全部交给律师来办,他不放心,不想留任何余地,从准备材料开始就挨着接收进度,有了初步准备后,又开始一起合计,盯着对方来安排。
索性他提前恶补过法律常识,稍微懂一点,对面也是拿钱办事的,两个人能说到一块儿去,没像一些插手的双方都吵起来。
路至安站在他身边看了半场球:“赛前训练打这么狠,时长超了四十分钟,受得了吗?”
方渡燃对七班的实力有把握,毕竟这两个周为了上联赛,预选已经把学校里其他几个班都打下去了,只剩下他们班和二班的体育班。
他一边跟律师商讨,一边抽心思抬头看看,关注场上变化的队形:“联赛来了几支有省队选手的,分到谁都不好办,提前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我们班这个几个除了打野球容易犯规,体力应该没问题。”
“郁月城不打前锋吗?”路至安观球半天,没看到预想的排列。
“不打。我想让他打控场,他自己也觉得这样对我们拿分更稳。”
方渡燃怕自己没空上场,只跟教练一起商量,他和班里的人早就磨腻了,要锻炼到自己不在也能发挥出优势并不容易。
校内的预赛他和郁月城都没上场,郁月城是他有意留到联赛再上,保留实力也是战术的一种,这两个周都在他身边跟着他看球训球,今天是第一次放上场打磨合。
他打前锋一定是个好选手,可要让这些人来精准配合郁月城的节奏,他们能力参差不齐,悟性也不同,这么短的时间,不如来让郁月城适应整个队伍。
看起来压力很大,挑战也很大,几乎不太可能,可他对郁月城太有信心,放在大白猫身上,一定有可能。
让郁月城来控场摸清在场每个人的打法,再一比一地量身定制传球喂球,对外稳住后场,同时兼顾每个人和每个位置,比起让这些人来适应他一个人难度小得多。八壹中文網
方渡燃有时候都觉得郁月城的能力就像个无底洞,再他上场之前,他从来没想过,他的大白猫在篮球场上也可以这么的……迷人。
也没天天练球,居然打得不输给职业选手,好像他来走职业篮球的道路也可以一样的前途无量。
不过思考完,方渡燃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你觉得他能打前锋?”他反问。
路至安微怔:“能啊,他单人实力在十二中除了你能跟他交手,找不出别人了。控场后卫,虽然进攻少,但文将方面的东西多,他跟班里的人还没打过球。”
方渡燃抓住那点不对劲了:“你怎么确定他进攻是强项?他们都觉得让郁月城参赛不太安全。”
路至安看向球场上白得晃眼的少年,乌黑的短发和游刃有余的身影在里面显得格格不入,跟自带光环一样:“他的体力和判断力都很准,我觉得没问题。”
然后对那个身影发出迟疑,盯了大半场了,接着道:“我可能说错了,他打前锋是强项的话,打控场也很厉害。看得出来才半场已经跟队员配合趋向默契,他好像没什么弱点。”
方渡燃:“六边形战士?”
“别的不清楚,打球上是。”路至安道:“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来。”
“你们一个宿舍,我以为你知道一点。”方渡燃说。
按道理讲,郁月城刚来学校的时候,接触最多的人,在一起时间最长的,应该就是路至安。毕竟他们俩一个宿舍,每天晚上都得说上话,还睡一间。郁月的性格顶多算自我管理严格,没什么交流障碍。
路至安:“我猜到他可以打,但认为他打控场屈才,拿分少了,现在看,班长有远见。”
方渡燃突然怀疑,路至安是不是跟他一样,都知道郁月城其实是个alpha。
毕竟这次比赛所有的队伍里,公开的表格上只有郁月城一个omega,十二中的alpha本身就多,正规的比赛为了保险起见,都会选体力更好的alpha,报名的beta都寥寥无几。
郁月城要参赛,不了解他的人都不会认为这是一个好的选择,他们自己班里的人也不乏担忧的。
“那你在场上就多看着点他,万一那天我不在,副队长,比赛就交给你了。”方渡燃说。
“我?”路至安把目光收回来:“你不自己来?交给别人放心吗?”
“你是副队长,总比别人靠谱点。”方渡燃抬起身靠在长椅,场上的大白猫举手投足都透着优雅,就连带球过人险些有肢体冲突也能轻松突破。
这个训练,他是最后来的一个,却像是最熟悉全局掌管全局的一个。
磨合的速度远远超过他的预期,他以为至少需要连着高强度打三天才能契合。方渡燃看得出来,郁月城很多时候在利弊选择上,快准狠地选了更加有利于整体队伍的,实在没有能传出去有机会拿分的球,才会自己带球上篮。
对敌方队伍该出手的时候稳健,为保大局,不该出手的时候就像场上随时会出现在各个击破点上的幽灵,让对面的人摸不着头脑。
他的判断力过于超常,还能看得出他在调整自己对次序的选择,试探每个人的长处和短板。
“他带队比我胜算高。”路至安的目光追随郁月城走了几圈道。
“他的事情太多了,别打他主意了。”方渡燃是真的会心疼,他了解郁月城不会为了这点职称计较,参赛肯定是集体利益为上,所以大胆的安排。
更多的,他不想让他的大白猫太累了。
郁月城的体力和精力再多再好,接手的都是几个人的活,他有主动性,会根据每个人来调整自己的行动,先人一步给到最好最舒服的配合,这就是在压榨他。
队里的球员还是照常打,没有因为他改变很多,比赛前夕,一个新的人加入本身就很难,郁月城反应更快,承担的就更多,压力就是他的。
方渡燃手机在震动,提示消息进来,低下头在空荡跟律师接着交涉,宽心道:“选你就是干这个的。你有这个实力,他有他的任务,不影响。”
路至安明白过来,笑了笑:“那可有点不够意思了。队长假借职位以公济私。”
方渡燃坦言:“我要是不上,你就是队长。”
“你就这么放心把他交给我?”
路至安一早就知道郁月城对方渡燃有好感,虽然不能确定方渡燃对郁月城是什么想法,但整天在班里形影不离,说一点儿意思也没有,似乎也不太可能。
“不放心。”
方渡燃一点也没客气,实话实说:“你跟队员私下交情不算多铁,没天天混一块儿,不过每个人你都能处得不错,球打得也拿得出手,跟郁月城以前一个宿舍,关系近些,你来带队挺公平,也方便。赵霖认熟,反而不合适。”
路至安知道方渡燃顶的是队长的名头,但跟教练商量得多,一块讲战术,实际上也就当半个教练了,考虑这些是应该的,就这样直接讲出来,他还是有些意外。
“你想赢吗?”他问。
方渡燃上一次听到这话还是在郁月城那:“当然想啊。”
路至安点点头:“那就好。”
方渡燃扬起一侧嘴角,笑得有点痞气:“我只是可能不在,你别就给我带输了。”
路至安:“不好说,你不上场,对面是省队的。”
中场休息的哨声吹响,郁月城额头前的短发被汗湿,随手拨弄一下,球服宽大,他里面还套了一件白色的t恤,所有注意力瞬间从球场上转移。
跟两个正在打配合的队友击掌下场,直直朝着方渡燃的方向走。
方渡燃就眼看着自己的大白猫玩耍够了,朝归宿地奔过来,偶尔放出去让他透个气好像也不错,要是有时间,他当然也更想跟郁月城一起打。
“热吗?”他拍拍身侧的位置让大白猫坐下来。
“热。”郁月城鬓角上覆盖一层细密的汗水,拿方渡燃腿上的毛巾擦了一把,皮肤白的可以透光似的。
方渡燃看他手指不安地在毛巾上多蹭了几下:“想洗手?”
郁月城:“嗯。有汗。”
方渡燃从运动服口袋里掏出来酒精湿巾,不紧不慢地抽出来给他:“可以换个方式,不跟他们击掌。”
郁月城不爱跟人肢体接触这事儿在他们发生过亲密关系之后,方渡燃更加注意了。
放平时这挺让他内心里暗爽的,说明只有他可以跟郁月城亲密接触,他就要这样独一无二的领地意识。
但集体活动不免要有摩擦。球场上现在就已经有各种各样的信息素随着汗水散发出来,青春期的荷尔蒙,这东西也制止不了。
郁月城手心里染了别人的汗水,别人的信息素,方渡燃的占有欲强烈得可怕,这也会不爽。
他能在集体活动上用正常的眼光去看,球赛,多人运动,摔一块儿都是正常的,跟他不爽别人的信息素留在大白猫身上完全不冲突。
只是对郁月城自己来说,他的洁癖大概也是很难忍受别人的信息素沾在他身上。
他的感官太灵敏了。
“不用。”
郁月城垂下头仔细把自己的手指一根根擦干净,汗水里携带的信息素却拭不去,酒精消毒也没用,要用洗手液才能洗掉,里面有可以去除信息素的成分。
“运动难免的,不用对我特殊对待,该怎么打就怎么打。”他补充道。
看起来大白猫确实不喜欢这些粘乎乎的信息素,可也没在球场上讲究什么。
保持自己的生活习惯,有冲突也能跟大家打成一片。
方渡燃喜欢他这点,有时候会觉得郁月城比他的适应性更强,更容易融入集体,可以独善其身,也一样可以跟人打交道。
他自己不是很能做到,他跟班里的每个人关系不错,一大半的因素都是他身为班长的职责。方渡燃知道自己其实没那么宽阔平和的内心。
不巧,许烈阳把球衣撩起来扇风,走过来就看到这幕,刚才跟郁月城击掌的人里面就有他,停在原地愣了两秒。
“我靠,不至于吧。我感到被学神深深地嫌弃。”
“傻逼,他对信息素很敏感。”方渡燃说:“你以为都跟你一样。”
“啊?”
许烈阳半天才反应过来,一拍脑袋:“忘了,他是个omega,那很至于,场上这会儿味儿挺大的了。”
“还能行吗?”他问郁月城。
“能。”郁月城说:“我跟替补也打几场吧,每个人都要磨合。刚才的打法有瑕疵,重新再来。”
许烈阳刚接受这个在场上给他们每个人喂球的高级队友是个omega的事实,一时间有点错乱,激烈运动过后的气息还没完全平稳:“我打不了了,我下半场得换安崽上了。”
“你休息你的。”方渡燃说。
许烈阳往地上长椅的边缘一坐,仰天长叹:“不用他嫌弃我了,我现在自己都嫌弃自己,我的体力居然比不上一个omega。”
方渡燃:“那也得看是什么样的omega。”
“燃哥,你这也秀得有点过分了。”
许烈阳眼神只往他和郁月城身上瞟,意味深长:“他厉害,你得意个什么劲啊?
方渡燃脱掉自己的运动服外套往他脸上一扔,把这张嘴蒙上:“我高兴。”
他是我的人,秀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