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丹山突起大火,即使从遥远的市中心,也能看到玫瑰庄园方向升起雨水也冲不散的浓烟。
楚行云站在警局大门口,眼睁睁的看着大火燃烧,眼睁睁的看着消防车碾着雨水在警局门前驶过,这场大雨也浇不灭的大火,被大火侵扰的玫瑰庄园,像是被将军抛弃的阵地,用自毁城池的悲壮来抵挡讨伐军队的入侵。
玫瑰庄园毁了,那就意味着江召南逃了。
所有空闲的外勤都跟随他在银江市错综勾连的公路上穿梭,没有人知道抓捕目标是谁,也没有人知道目的地在哪儿,楚行云也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们是一支远征军,就算从天南跨到海北,也得顶着风冒着雨继续前行。
贺丞的手机只接通了一次,楚行云还未来得及和他说话就听手机里传来撞车的声响,随后电话被掐断,贺丞失联。
他又把电话打给纪临川,开口问的第一句话是:“贺丞呢?!”
纪临川那边风雨加急,道:“贺丞?你是说一直挡在前面的那辆福特suv是贺丞?”
贺丞没事。
楚行云稍有心安,又问他们的位置。
“往城南机场去的十六号公路,咱们现在到底是在抓谁?!”
楚行云满面肃容,冷冰冰的吐出两个字:“衙内——抓不住他,你我都得完蛋!”
或许是因为天降大雨,十六号公路此时人烟绝迹,车流甚少,只有一个车队相连成的追击线沿着主干道一路向南狂奔。
车头遭受撞击的福特suv再次被两辆黑色哈弗加速甩到身后,险些撞到后方紧追不放的检察院车辆,纪临川及时向右打了一把方向,才躲开福特的车尾,方才楚行云说那辆车里的人是贺丞,而此时贺丞又在不要命的帮他们追击前方的两辆哈弗,让他实在搞不清楚这场追击战的最终目标是谁。
他想和贺丞通一通气,但是福特suv稍微调整车形后就狠加马力,轰鸣一声急速的往前窜去,转眼就把所有车辆甩到身后。
哈佛忽然变道,从直行主干道变到右转弯车道,看来是想逃离前后夹击的窘境,在百米后的路口转弯冲入辅路,但是福特suv紧咬不放,也跟着变道,甚至抢先一步把车挡在路口前,把哈佛的去路拦的死死的。
暴雨天,路面湿,车轮易打滑,纵使贺丞车技尚浅,没学过漂移甩尾,但在急速转弯下,恶劣的坏境中也不得已来了一个与楚行云的技术不相上下的漂移加甩尾。
福特suv加长加高的车型一个打横把道路堵死,因为惯力过猛,所以车身猛然向左|倾倒,还好轮胎抓地力够强,沉重庞大的钢铁身躯略有摇晃后又重重落地,否则当真要翻车。
两辆被堵住的哈弗不得已停下,领头的哈弗车头雨刷不断的摆动,车头闪光灯不停的在雨幕中闪烁。
三两检察院车辆迅速赶到把哈弗包围,纪临川从车上下来,连车门都来不及关,顶着雨走到哈佛车旁,双手拍在漆黑的车窗上:“车里的人下来!”
坐在哈弗里的人并没有下车,倒是那辆拦路的福特suv发出一声摔车门的声响。
贺丞从车尾绕出来,从容的走在大雨中,浑身上下被雨水淋湿,脸上那副金丝眼镜的镜片往下淌着淋漓的雨水。
他绕过车身,倚在福特车头上,双脚随意的呈十字型站着,微微垂着眸子,摘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对被他拦停的哈弗,和检察官都不闻不问,貌似他的目的就是拦截车辆,至于下一步应该做什么,会发生什么,他毫不关心。
纪临川见他没有继续插手的打算,不禁感到有些头疼,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坐在车里不肯下来的人是谁,但是他机敏的嗅到,今天这场追击战把贺丞也牵扯进来,那就说明贺丞就算不是当事人也陷于其中,又想到楚行云早上跟他说过‘郑西河背后的人。’,而和郑西河站对立双方的也正是楚行云,郑西河下落不明,楚行云又让他前来抓捕哈佛车里的人,那就说明坐在哈佛里的人就是使郑西河反水涉案,更是企图谋杀他和贺丞的人——
纪临川很快明白了,他这是被楚行云当枪使了,抑或是被他强拉进队伍里来了,不管他如何考虑,愿不愿意,如今的情形真如楚行云所言,抓不到这个人,他们两个都得完蛋!
虽然明确了利害关系,但是纪临川却不愿意进行下一步行动,原因很简单,这是楚行云的战场,楚行云应当是主将,就算他被楚行云强拉入伍,也是个辅助的角色,更何况,他还无法确认车里这条鱼有多大,是否会撑破渔网虎归南山。
在政海里浮沉久了,他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观望。
被团团围住的哈弗停在原地纹丝不动,只有两盏闪光灯有序的闪着,漆黑的车窗玻璃隔绝里面的人影。
纪临川见状,更不敢轻举妄动,他看的出来,黑色哈弗在等待救援
但是在救援之前赶到的却是追兵。
几辆警车陆陆续续的停在公路主干道上,乱七八糟的停车位几乎把整条公路堵的瘫痪。
楚行云从为首的一辆警车上下来,用力甩上车门,浑身沐着雨从车辆的缝隙中钻进这片被围困的战场,径直走向黑色哈弗,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的用肘子击碎车窗玻璃,然后伸手进去打开车门,揪住江召南的领子把他从车里拽出来,抵着他的额头吼道:“妈的,你想跑?!”
江召南在他恶虎般的气场衬托下,像是一只无辜的羔羊,雨水沿着他白净的面庞滚落,一双柔软漂亮的眼睛略显茫然的看着他,蠕动了一下嘴唇,貌似是想说什么,但是下一刻就被他一拳打翻在地上。
他倒在地面的积水里,污浊的雨水渐了他满脸满身,身上昂贵的休闲装顿时变得脏乱。
楚行云跟过去不依不饶的跨在他身上,蹲下身又揪住他的领子,赤红着眼眶,唇角嗜着一丝恶毒阴狠的冷笑:“你放火烧玫瑰庄园,把那些女孩儿的尸体全烧了?事到临头你连个全尸都不给他们留!”
此时一直跟随江召南的保镖从车上下来,似乎是想解救江召南,阻止楚行云,但是他还没接近楚行云,就被一条挡在他身前的手臂阻拦。
贺丞拦住他,垂下眼睛轻飘飘的看了一眼他伸到后腰的手,唇角微微一勾,讪笑道:“看清楚局势,当着警察和检察官的面,你敢亮武器?”
他的确不敢,于是把手放下,看着楚行云又往江召南肚子上捅了一拳,只觉得刑警的确有手段,打的尽是不容易留伤的地方。
江召南貌似被楚行云打晕了,脸上浮现接近于无知的空白和茫然,既不反抗,也不躲避,而是坦然接受,直到听到贺丞的声音,才如灵魂入窍般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于是他拖着一条瘸腿歪歪倒倒踉踉跄跄的站起身,腰却怎么也直不起来,用无比痛恨的目光看着贺丞,发了狂般吼道:“你分明跟我是同样的人,现在你有什么资格扮演正义的一方阻拦我!”
贺丞手里捏着眼镜腿朝他转过身,立在暴雨中风平浪静的看了他片刻,随后冷冷一笑,轻声慢语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都不清楚,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和你一样?我只清楚一件事,那就是我是人,而你不是。”
他说完这番话的,目光移到楚行云身上,眼中冰冷的神色霎时被雨水冲刷,变的格外柔和。
楚行云泄过私愤,平静了不少,在贺丞看向他的时候和贺丞匆匆对视一眼,随后招来赵峰和另一名刑警,漠然道:“带走。”
江召南在和贺丞对过话之后,脸上再次浮现跌入深渊底层般的空白和迷茫,直到双手被扭住,右手被拷上一只冰凉的手铐,他才猛然回神,极力挣扎着嚎叫道:“没有人搭救我!贺丞,我和你唯一的区别就是我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无论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都没有人在乎,无论我怎么作恶都没有人管我,更没有任何人愿意帮助我,没有人救我,没有人!”
楚行云听着他回荡在雨中的哀哭,看着他脸上的泪水被雨水稀释,心中冷硬坚实的一角就这样猝不及防的被触动,甚至有些疼。
是啊,一个迷途的人,却无人搭救,只能一步步有去无返的,穷途末路的,走向灭亡。
贺丞说过,像江召南这样的人,其实是在盼望着一场审判,如果没有第三方的介入,江召南将如愿的步入制衡罪恶的法庭,接受来自魔鬼的审判。
国安部的忽然介入,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国安刘处长一下车,楚行云就预感到今天这场暴雨,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落幕了。
无论是从阶|级统治来说,还是从执法权力来说,国安部都拥有‘优先抓人权’遇到这种情况,连检察院都得退居二线,更别说他一个小小的刑侦队长。
刘处长在秘书的撑起的伞中走到楚行云面前,礼貌性的向他转述了江召南涉嫌泄露华夏银行国家资金账户信息,现在国安部要把他带走调查,说完,两名国安警察就将江召南接手。
刘处长了了一句话,就把江召南的嫌疑人身份从杀人犯转换到政治犯,其中的差距,可谋取的手段,调停的余地,真的太多了。
楚行云被大雨浇的狼狈不堪,雨滴打在他身上,貌似是在向他施刑,他在滂沱大雨中屹立不倒,灵魂却在摇摇欲坠。
在江召南即将被国安警察送进黑色防弹车时忽然扬声道:“等一等。”
被冻结似的眼珠微微一动,迎着刘处长不满的目光,他笑着说:“刘处,实不相瞒,我手里也有逮捕令,现在控告方指认江召南是隐藏多年的杀人犯,按照正常的羁押程序,江召南得从我手中转交出去,如果嫌疑人江召南还有其他罪状在身,请您稍待几日,在我们把他移送检察院后,您再按照程序抓人,实在对不住了,刘处,让您白跑一趟。”
刘处长深沉不语的看他片刻,随后说了一句极其富有内涵的话:“老杨怎么用的人。”
沉寂了多时的江召南此时忽然暴躁起来,和两名警察拼命拉扯着自己的手臂,极力挣扎,掉头冲着楚行云喊道:“我不跟他们走!求你带我走,他们只想堵住我的嘴,我宁愿死在你手里!楚队长!求求你把我带走!我什么都说,我把一切都告诉你!那些女孩儿的确死在玫瑰庄园!是我们——”
“砰!”
刺耳的枪声忽然响彻惊雨,震碎了一片片雨幕,留下支离破碎的珠帘。
楚行云只留神去听江召南在说什么,等他听到枪声时,江召南的胸前已经被子弹贯穿,精准的枪法命中他的心脏,一枪致命。
开枪的不是刑警,也不是检察官,更不是国安警察,而是一直跟随江召南的保镖。
保镖开枪射击江召南后,立即丢下手|枪双手抱头跪在地上,平静的面孔上一丝感情色彩都没有,貌似他刚才开枪瞄准的不是他的雇主,而是一个形同虚设的枪靶。
江召南躺在地上,怔愣着双眼望着天空,心脏的位置被子弹贯穿,正在源源不断的冒着血花。
第一个跑到他身边的是楚行云,其次是贺丞,楚行云蹲在他身边用手按压住他的心口,大声呼喊着:“把他抬上车!”
但是贺丞却忽然按住他染满鲜血的手,对他摇了摇头。
江召南的确已经不行了,他想开口说话,但是嘴里一直往外涌着血,血呛在喉咙里使他的声音愈发微弱。
楚行云弯腰把耳朵贴在他嘴边,才听到他在说:“原来这么疼——”
江召南忽然握住楚行云为他堵伤口的手,侧过头在他耳边说:“其实我一直在等你,楚队长,我在你等找到我,我的身体里藏了一只蝴蝶,我在等你帮我杀了它。”
江召南的尸体和他的保镖都被刘处长带走了,公安联合检察院实施的抓捕行动就在一声枪响后落下帷幕,暴雨还未歇,貌似一时半会是停不了,地面不断堆积的雨水把江召南留下的一滩血冲刷的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干净的好像连江召南此人从未来到世上,更没有他游荡在人,罪恶而迷茫的灵魂。
贺丞在雨中默默的走到他身边,也看着血液融化的地方,说:“那个人,不是在保护江召南,而是在监视他。”
楚行云知道他说的是杀死江召南的保镖,没说话,想听贺丞继续说下去。
贺丞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他买下玫瑰庄园不久,右腿就落下重伤吗?”
楚行云转头看着他,眼珠黑的一丝光都没有。
贺丞看着他的眼睛,极轻的叹了一口气:“整块髌骨几乎全部被打碎,是他父亲干的,为了防止他继续作案,所以——”
楚行云唇角一咧,脸上隐隐浮动着笑意:“所以他才会到绿园养伤,蝴蝶公爵谋杀案才会戛然而止。”
说完,牵动他面部的神经忽然崩断,又恢复了面无表情,冷冷的吐出两个字:“畜生。”
虎毒不食子,但是这位派人监视儿子的江先生却能对儿子下杀手,两个人都是畜生。
畜生!
江召南的死,再次把浮出水面的蝴蝶公爵打入海底,从玫瑰庄园火灾现场回来的傅亦回忆那场大火,只说:“什么都没剩下,地基都被掘光了。”
如今江召南死了,证据没了,所有的推论不攻自破,用杨局的话说:“人都死了,查什么查?”
国安部应该和华夏银行存在某种交易,或许就是刘处长口中的国家资金账户,而江召南早就被华夏银行和国安部双方当做堵枪口的人肉屏障,政要高官的子弟死于证据不足的追捕中,这对涉案的任何一方人员都是一次重创,无论是否是在履行职责,秉公执法,现在江召南不明不白的死了,连一场审讯都没有,参与行动的追捕人员都处于谈判的下风口。
楚行云本以为江召南的死将引来刑侦队换血,乃至整个市局的天摇地动,他也做好了卷铺盖回家,甚至深陷囹圄的准备,不料从杨局口风中得知,国安刘处长为他说好话,说他党性强,有责任心,虽然行事有些莽直,但也是依法办事,而且江召南没有死在他手里,他构不成直接责任。
楚行云明白了,江家是在向他示好,向他求和,不,应该说是在借他的手向贺家伸出橄榄枝,如果这次的抓捕行动贺瀛和贺丞没有参与,而是他自不量力胆大包天,试图揭竿造反,那他的下场,不会比江召南好多少。
他和检察院的人坐在一起开会时,贺丞在他的办公室等,从傍晚一直等到深夜,等到身上的衣服自然晾干了,楚行云才回来,拿着厚厚一叠检讨材料。
楚行云累了,什么都不想说,把文件扔到桌子上,径直走到窗前打开窗户,下了一天的雨终于停了,夜晚湿润的凉气透过窗口吹进来打在贺丞身上,才把贺丞唤醒。
贺丞睁开眼睛,就见楚行云背对着他站在窗前,在抽烟。
有所预感般,楚行云回头看到了刚才还在阖眼睡觉的贺丞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坐在办公桌后的皮椅上,看着他。
楚行云沉默着把一根烟抽完,随后把烟头随意的按灭在窗台上的盆栽里,转身朝贺丞走过去。
贺丞胳膊撑在桌子上,扶着额角,奔波了一天所以没什么精神,轻声问:“怎么样?”
虽然他的口吻很平淡,但是楚行云能在他眼睛里看到浓重的忧虑。
他看的出来,贺丞在担心江家趁机搞死他,最好的结果反而是永久性停职,但是他更怕楚行云尚留着一口气就不肯认输,非要做一只身死不僵的百足虫,挑战已经归于平静的平衡天木。
楚行云很清楚,江召南的死恰好是地震之前的大撤离,用一条生命向暗暗咆哮的地心深处献祭,换来大局平安,江家政要需要息事,贺家政要也需要息事,下至银江上至中央都需要息事,这趟浑水本就不应该被搅起来,是他一意孤行不停劝阻非要把沉寂了多年的死水搅合的风云骤变。
贺丞一而再再而三的遇险,就是拜他所赐,就在刚才的会议上,他意识到了,浪潮之下,没人真正关心罪恶与真相,人人都在明哲自保,人人都在拉帮结派,人人都在拼命的在倾斜的□□势中寻找一种平衡,能将各方伤亡降到最低的平衡,死去的江召南为各方握手言和搭建一块平衡木,只要他们之间达成契约,这场风波就能安然度过。
刘处在电话里甚至这样‘安慰’他:反正人已经死了,也算是你们抓捕成功。
是,江召南的确是死了,他的目的也是让江召南被判死刑,但是江召南死的不明不白不清不楚,死的毫无意义。
他和死亡之间永远缺少一场审判。
楚行云再次哀默于自己的无能和渺小,在不可撼动的制度与规则面前,他如同一介蝼蚁。
他向贺丞转述会议上的审判结果,没放过贺丞听完后,那如释重负的神情,同时看到他因为放松神经,显得更加疲惫懒倦的脸色。
贺丞靠在椅背上,目光松懈又柔和的看着他,微微扬着唇角,笑的有些无奈:“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他就像一个攻城十座而被累倒的将士,却因为主帅的好强好斗,时刻准备着提枪上马,拼尽余力去战斗。
楚行云细细看了他片刻,有生以来头一次对自己的坚持和顽固感到内疚,感到负累,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他还有贺丞。
贺丞自始至终都是无辜的。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摊开手掌放在贺丞眼前。
是一个小小的u盘,江召南临死前抓住他的手,塞进他的掌心,还残留着江召南身体里的血。
“我知道。”
贺丞淡淡的笑道:“看到他趁乱往你手里塞了一个东西,如何?你打开了吗?”
刚才着急想打开,现在,却不怎么想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疲惫袭来,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u盘里的东西,如果江召南提供可以打破此时平衡的线索,那么他心中再次获取的平静也会被打破,放在以前,他一定毫不犹豫的迫不及待的推翻政治家的论调和口号,但是现在,他真的有所忧患,忧患自己的渺小,现实的强大,忧患和他站在一起的贺丞是否会受到牵连。
“还没有。”
楚行云把u盘放在桌子上,回过头看着他,问:“你想让我打开吗?”
贺丞撑着额角笑说:“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我都不会阻拦,无论你打不打开,打开后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我都不在乎,我甚至不在乎你会做出什么事,如何应对,我只在乎你会不会伤到自己,每一次出战后,能否平安归来。”
方才还坚硬冰冷的心,就这样被他暖热了。
楚行云感到被雨水淋湿的五脏六腑被一团火烘烤着,把他渗进骨髓中,流进血液里的冰霜一点一点的蒸发殆尽。
忽然,他觉得很累,他抿着唇角,露出一点疲惫的笑意,弯下腰用双手撑着椅子扶手。低下头把自己放在和贺丞很近的距离,近的几乎贴上他的额头。
楚行云什么都没说,只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抬起右手放在他的脸上,帮他擦去雨水干涸后留下的一滴印记,轻声道:“你放心,为了能多陪你几年,我会改正自己顽固倔强的坏脾气,调整自己不知死活的行事作风,有必要的时候学着退让,不再奋起直追不留任何余地,尽力让自己免于置之死地而不知可否再生的境遇,命只有一条,豁出去了,可就没了,我得留着它,陪你一起活。”
贺丞被强光刺伤般闭上眼睛,眼睫不断的颤动,抬起手捂着他抚摸自己面庞的手,转过头在他掌心里烙下一个深长有力的吻。
他的气息很烫,洒在掌心里暖洋洋的,像是被一根羽毛轻轻的撩拨着。
楚行云心里忽然一颤,看着贺丞闭着眼睛亲吻自己掌心的侧脸一时出了神,没察觉他的呼吸越来越烫,等到发觉他的神态不太对时,贺丞已经把脸埋在了他的掌心里。
贺丞打小免疫力就不好,淋雨必感冒,今天淋了一场暴雨,又在办公室里坐了将近大半天,现在发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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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行云是很在乎贺丞的。
另,此案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