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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蝶网【18】(1 / 1)

吴耀文走出天外楼聚茶庄,站在人行道,湍急的人流中。烈日阳光下,他像一尊被风化消磨的残存不堪的石塑,他皮肤黝黑,面色土黄。灰蒙蒙的眼珠像两颗镶嵌在龟裂的黑土地中的石子,浑身上下充满了坚实不可击败的力量。

他立在人行道上,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铺满他的面庞,让他感到眼角酸涩,一直淌到他干裂发白的嘴唇上。过往的路人都用看待乞丐抑或老年痴呆的目光看着他,然后从他身边绕开匆匆走过。

他舔了舔粗糙干裂的嘴唇,像民工一样用手抹掉脸上的汗水,朽木似的眼珠微微一动,抬脚朝着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哈弗走过去.

他来到车窗前,敲了敲漆黑一片的车窗,顷刻,车窗缓缓降下一半的高度,坐在驾驶座的男人露出带着墨镜的上半张脸。

吴耀文看着那副冰冷,凝黑的墨镜,欠着腰恭顺又谦卑道:“我是吴晓霜的父亲,我找江先生。”

黑色哈弗钻入车流中,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北岭街和蜀王宫大道不算远,只隔了一条步行街,走路二十几分钟就能赶到路程,此时午高峰还没过去,如果开车的话光堵在路上的时间都不止二十分钟,所以楚行云果断选择弃车步行,穿过十字路口径直的朝东边走去。

贺丞本来想开车,但是楚行云非要步行,于是也跟着他步行,身后十米远的地方跟着两个便衣保镖。

楚行云回头看了一眼混入人群中的两个保镖,两人身材高大皮肤黝黑,面目严肃神情刚毅,走路的姿势方方正正,连步子都迈的差不多。

“贺将军的兵吗?”

他问。

贺丞毫不在意道:“不知道,昨天晚上到的。”

楚行云瞅他一眼:“你得领情。”

贺丞弯着唇角笑的很敷衍:“领谁的情?贺将军?”

贺丞的家庭成员之间关系有些冷淡,父母早年离异,父亲又常年以军区为家,这二十几年来回家的次数得用一个手数。回到家见到儿子也是不改军区首长雷厉风行令行禁止的作风。

贺丞小时候身体不好,一直生着病,他爹觉得全是生活环境太过舒适安逸,才落个病恹恹的身体。为了锻炼他的体魄,大冬天飘着鹅毛大雪的天气里把贺丞浑身上下扒的只剩条内裤扔到院子里,结果贺丞大病一场,发了一个星期的高烧,险些没有烧死,把楚行云急的差一点跟他一块儿去了。

他爹还是觉得他娇气,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没有一点比得上他哥。他哥是贺瀛,长他七八岁,早早的就被送到军校读书磨砺。贺丞对他哥的印象本就不深,被他爹总拿来作比较,便逐渐厌恶记恨了贺瀛。

有一年贺瀛回来了,十八九岁风华正茂,体貌轩昂俊朗迷人,穿着一身军装简直神气的不得了,当时贺丞才十一,楚行云十五。楚行云第一次见到贺瀛,就感觉自己以后人生找到了方向,在贺瀛回家的那段日子里,像每个大男孩都会有一个崇拜的邻居大哥一样对贺瀛崇拜的死心塌地。

贺瀛对家里的弟弟还是比较上心的,在军校里用坦克的碎零件给贺丞捏了一个神灵活现的小猴子。因为贺丞属猴,贺丞从小性子就冷漠孤僻,除了楚行云对谁都不笑一下,接了他哥的礼物竟然破天荒的对他笑了一下,还是比较领情的。但是没领多久,很快就把小猴子锁在了抽屉里再不想看一眼。

因为楚行云对他不如以前亲热了,有一晚上楚行云过了饭点很久才回来。身上沾染脏污,衣服像被野兽挠过一样缺一块儿少一块儿,脸上青一道红一道,唇角还留着血,明显是跟人打架了,而且战况十分激烈。

楚行云小时候虽然很皮,但是很少跟人打架,今天明显是造了围殴。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都围过去对他嘘寒问暖。个头最小的贺丞挤不过去,站在客厅呆呆的看着他。

楚行云咬着牙埋头一言不发,问他什么都不说,两只拳头撺的紧紧的貌似还想出去再打一架。忽然他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垂着的眼睛一下子抬起来,一眼对准了站在不远处的贺丞,青青红红的脸上忽然涌上一层血红,红的耳根在滴血。他扒开人群跑上二楼冲进贺丞的房间把自己的东西全都搬了出来,就此,和贺丞‘分居’了。

贺丞至今都不知道那天楚行云跟谁打架,原因是什么。也是从那天开始,楚行云搬出他的房间,待他也不像从前一样亲密无间,贺丞把这笔账记在了贺瀛身上,认为是楚行云找到了更好的伙伴,所以疏远了他。

这仅是他的猜测,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他只在上次楚行云喝醉时问过,答案至今是个迷。

总之,贺丞对他爹,他哥,感情都不深。唯一亲近的就是他爷爷,也是相对而言。

贺丞小肚鸡肠极其记仇,看样子还没从当年的阴影里走出来。楚行云见他满面冰霜激呛冷笑的模样,把‘你哥早上还给我打了一通电话问你的情况’这句话一字不落的憋了回去。如果他说出来了,贺丞一定会怒气更甚,然后冷嘲热讽道‘问我的情况给你打电话干什么?你们的关系还真是好!’

有时候楚行云真是搞不懂,贺丞到底是看不惯他跟贺瀛走的近,还是看不惯贺瀛跟他走的近。

贺丞一直在余光打量他,见他慎思衬度,埋头不语的样子,能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于是说:“闭嘴。”

楚行云:“.....我说什么了?”

贺丞静静绷着下颚面露冷色,冷飕飕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楚行云用力抿了抿嘴巴,闭上眼换了一口气,再度睁开眼时眼睛里盛满了神父满怀仁爱宽恕天下般的圣光,说:“好好好,我不说,不说。”

岂料贺丞不领情,豁然止步,转身直视他,眸子里盛满针芒,咄咄逼人道:“那你本来是打算说了?”

楚行云深刻理解了什么叫做‘太子爷让你背锅,背也得背,不背也得背’!

“你不让我说,我就不说啊。”

“那如果我不说呢?你就说?”

“没有这个如果!我他妈的什么都没说!”

“呵,你嘴上没说,心里肯定在说!”

“你管我心里有没有说,我又没说出来!”

“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说也不要说,想也不要想!”

“那你是说我心里想什么还得经过你同意?”

“我没这么说,你少上纲上线,我是说你在我面前不能想你刚才想的,更不能说!”

“你——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吗你就不让我说!”

“我为什么不知道,你想说什么都写在你眼睛里!”

“那你倒说说,我眼里写什么了?”

“我不想说!”

楚行云脑袋一阵闷响,感觉成千上万只马蜂排着队的在他眼前绕圈,绕的他头晕眼花。在这场‘说与不说’的辩论演变为世界第九大未解之谜之前,他抬手终止这场辩论,大着脑袋急忙喊停:“我怎么感觉咱俩说岔了?你说的是谁?”

贺丞如视仇敌般瞪着他,胸膛起伏不稳的喘着粗气,绷着下颚咬着后槽牙不说话。

楚行云挥散眼前的马蜂,拨云见雾找到问题中心:“你说的是贺瀛?”

贺丞:“你还说!”

楚行云莫名有点心虚,毕竟他刚才真打算说起贺瀛。又见贺丞这幅被触了逆鳞即将暴血而亡的模样,不禁开始担心他的伤病,于是连忙举双手保证:“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以后不说了,坚决不说!”

说着把他拉进人行道边上的一排棕桐树下,躲开人流中心,把手当做扇子在他面前扇了几下,笑呵呵道:“消消气,消消气。”

贺丞胀满血气的面色稍有缓和,眼神像一排利剑一样在楚行云脸上擦着边儿过去,褪下已经汗湿的西装外套一把挥开他的手,抬脚往前走了。

他和贺丞吵架总是这样,莫名其妙就吵了起来,开始的稀里糊涂,过程极其激烈,结尾总是匆忙,吵完了回过头一想,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方才吵架是为了什么。

贺丞闷头往前冲了近百米,冷不丁回过头一看,楚行云远远的落在后面,于是停下脚步,站在树荫下等他。

楚行云慢悠悠走到他身边,打量一下他的脸色,逗猫一样笑说:“不生气了?那走吧,耽误不少工夫。”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署宫北街,北街在白天仍旧比别处更热闹,更能吸引男男女女游逛消费,贺丞带着他进了两家酒吧。熟门熟路的走到吧台收银的地方,看一眼搁在吧台上的一盒打火机,发现和吴耀文身上的那只很像,都是黑底红纹,但是不完全一样,吴耀文身上的那只还有彩色羽毛的印迹。

“一样吗?”

楚行云问。

贺丞拿起一只放在白昼依旧亮着的灯光下看了一圈,道:“不是,少了一片羽毛。”

吧台女孩儿见他们来意不纯,本着谨小慎微的心态一问三不知,再问就说是新来的。

楚行云哄小孩一样耐下心道:“你只需要告诉我附近那家店有这种印着羽毛的打火机。”

“我真的不知道,要不你们去前面看看吧,这条街不止我们一家酒吧。”

楚行云心说就是夜店太多了才要问清楚,一家家问下去天都要黑了。

此时正是白天,酒吧里客还没满半座,问了几个客人,没一个知道的,没办法,只能一家家问下去。

走着走着到了蜀王宫娱乐会所,他们今天来的巧了,蜀王宫斜对面的小广场聚集了一群年轻人,都是刻意装扮过的年轻男女。服饰怪异,面化浓妆,女人带着七彩发箍,涂着几道绚丽的眼影,男人在脸上刷了一道彩虹似的油彩,洋洋洒洒总有上百个人。楚行云上一次见到如此装扮的,还是巴西世界杯开幕式的现场。

这些人浑身上下五颜六色,成群结队的从小广场和他们迎面走来,声势浩众十分引人瞩目。

机车队载着欢呼嚎叫的男女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楚行云看着迎面走来的声势浩大的人群,听不清他们在喊些什么,于是问贺丞:“怎么回事儿?”

贺丞倒是见怪不怪的模样,淡定的推了推眼镜,把拿在手里的西装外套从左手换到右手,说:“没见过吗?同性恋群体游|行。”

这——他还真没见过。

同志他见过不少,同志游|行他还是头一次见,左顾右盼不禁感到有些新鲜。转眼就和游|行的队伍相融了,因为街道宽阔,所以并不拥挤,身上涂满彩虹的男男女女们对闯入他们队伍的两个人视若无睹,纷纷绕开他们欢呼着往前走了。楚行云一边打量周围的人群,一边把从酒吧里拿出来的打火机拿在手里把玩。

很快,他察觉前方一道视线正注视着他。他定睛一寻,看到一名蓄着齐肩长发,身材挺拔的男人正面带微笑的看着他,那男人样貌十分出众,脸上贴了一面彩虹旗也没有掩盖他俊美的皮相。

楚行云准备把他拦下来问问线索,一直迎着他的目光没移开,那个人似乎也有意接近他,刻意往他的方向移了几步。

那个人很快走到他的面前,楚行云抬起手,刚想说话,就见那个男人忽然倾身过来,迅速的在他唇角,靠近下巴的地方亲了一下。

楚行云举着抬到一半的手,顿时僵住了——

同时愣住的还有贺丞,而那个男人已经在同伴口哨声的拥簇中放声大笑着走远了。

贺丞愣在原地,仿佛正在遭受天打雷劈,他注意到楚行云和一个男的对眼了,正打算表示点什么,就见楚行云被那个男人亲了一下。

楚行云被那个男人亲了一下......

楚行云被男人亲了一下......

楚行云被人亲了一下......

贺丞非常清楚地听到脑袋里一根根弦儿崩断的声音,非常清脆,非常响亮。然后一片火星子落在断弦当中,像是晒的通透的干木头被火把点燃,就这么‘轰’的一声铺天盖地的烧了起来。

楚行云是率先反应过来的那个,还没来得及有所表示,就听到贺丞一声怒吼:“你在干什么!长眼睛干什么用的?不会躲吗?!”

贺丞疯了,的确是疯了,他能克制住自己没有像个泼妇一样追上那个人对他拳打脚踢口出狂言已经是守住了自己的底线。其他的矜贵和骄傲全都一把火烧了,不存在的。

楚行云被他吼的浑身一哆嗦,捂着砰砰跳的心口往后跳了一步,被男人轻薄对他来说没什么,贺丞这怒火万丈撼天动地的一嗓子险些把他魂儿吓飞。

楚行云捂着心口皱着脸,一副受惊过度心有余悸的模样,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你小声点,我又不是自愿的。”

贺丞扣住他手腕把他拽到人行道里面,隔绝他和外面的人流,指着站在不远处的两个保镖:“你们两个去把那个杂碎找出来,剁了他!”

两位海军陆战队战士不禁对视一眼,心说这位贺家二公子发起火确实有几分神似雷霆万钧叱咤风云的贺将军。

“我让你们剁了他!没听到吗?!”

楚行云怕他疯起来真的会剁个把人,连忙反握住他的手,把他的手掌攥的死死的:“你有毛病啊,等我死了你再替我报仇雪恨行不行!”

贺丞扭头瞪他,眼眶里布满红光,眼神里充满原始野兽眼中的粗野和血腥:“还不都怪你!”

楚行云:“又怪我?”

“你以为男人就不会对你有非分之想吗?我都告诉你了他们是什么人,你都不知道躲!”

楚行云咧开唇角,讪笑:“你不也喜欢男人吗?那我也应该躲你喽?”

这下子贺丞脸色也开始发红,红了一阵又发白,白了一阵又发红。久而久之浑身气焰一卸,感觉到被他握住的那只手不断的发烫,皮肤表面几乎被灼伤。

他用力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侧过头避开楚行云的目光,语气虽然依旧灼人,但是已经平静了许多:“你躲我干什么,我又没有强迫过你。”

楚行云觉得他已经糊涂了,糊涂到说话都颠三倒四错乱无章,为了不激怒他,他身为一个‘被害者’反过来去劝导一个‘旁观者’,他觉得这个世道真是没救了。

还没劝两句,裤兜里的手机响了,他走开两步去接电话,没留意他刚走开,贺丞的手机也响了。

给他打电话的是乔师师,乔师师的语气很焦急:“老大,一起绑架案。”

楚行云面色顿冷:“谁?”

“发帖子和放炸|弹的人,他说如果贺丞在半个小时内不赶到湖西巷宜阳路发展区五号楼,他就直播撕票!”

楚行云挂掉电话,有一瞬间的迷茫,那个人又把矛头对准了贺丞,用他人性命威逼贺丞走入他设置好的陷阱。

他转过身,看到贺丞收起手机,也在看着他。

“你收到消息了吗?”

贺丞问。

楚行云点头:“你呢?”

贺丞极其冷淡的笑了笑,说:“这就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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醋王:媳妇儿被轻薄了怎么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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